彼时,皇帝病势渐重,太子忙于政务,不曾留心后院。
只有檀奚,发现了两人的不对。
晚凝第一次踏进卫临淮房中的夜晚,檀奚突然出现,横剑拦在了晚凝跟前。
警告晚凝说,她踏进卫临淮的房门,是在找死。
他说,这份不该有的私情,一旦被太子知晓,必定会葬送了晚凝的性命。
卫临淮是国公府嫡子,有长公主和卫国公府在,他怎样也无性命之虞,可晚凝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只靠着东宫后院太子那点子稍微从指缝里流出的怜悯苟活,如何能在太子盛怒之下保住性命。
晚凝何尝不知檀奚说的对。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找死。
可是卫临淮就距她咫尺,她立在房门外的石阶下,隔着门窗烛火,不自觉的想起当年西北荒原,曾见过的郎君。
她做不到审时度势,也做不到清醒。
她只是想陪着他一段时日,就短短的一段时日而已。
就当是时隔多年后,那年西北荒原满身血污的晚凝,再握一握那郎君身上的狐裘。
长安的雪夜冰冷,晚凝立在檐下石阶上,攥紧了手中拿着的伤药。
告诉檀奚,当年西北荒原,给她一件蔽体狐裘和一把锋利匕首的人,就是卫临淮。
越过檀奚手中的剑,进了卫临淮卧房。
檀奚从她口中知晓这段过往,明白劝不动她,也拦不下她,只能帮她隐瞒。
卫临淮在长安的东宫,住了一整年。
次年隆冬,卫国公入京,要接卫临淮离开长安回到西北。
消息传到东宫那天,卫临淮曾问她,想不想跟他去西北。
他没说娶她更没说纳她,只是问她,想不想同他离开。
卫临淮问她这话时,晚凝望着他的眼眸,想起那一年雪域荒原一身狼狈的自己,和那个打马荒原意气风发的郎君,也想起东宫无数个寒夜里,望着他没有知觉的腿掉眼泪的她,和那个轻声叹息抹去她眼尾泪珠的温雅青年。
点头同他说:“想。”眼里带着水意。
她想同他离开,她想赌一把自己的来日。
即便前路未卜,即便再如何艰难,也想赌一赌。
可她,低估了太子的可怕。
就在那一夜,她踏出卫临淮居住的院落,回道自己的院落时,见到了本该在深宫之中处理政务的太子。
太子面无表情的望着她,问她,是不是这些年来,他对她太过仁慈,让她忘了他的手段。
晚凝面色雪白的看着他身旁站着的檀奚手中拿着那把带给她无数梦魇的长鞭,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被拖进太子寝殿,太子亲手持鞭,在她耳边问她,知不知错。
晚凝学了那么多年的低头,学了那么多年的忍辱,学了那么多年的虚与委蛇,她以为自己早已谙熟于心,也以为低首求饶并不艰难。
可是、可是、当那长鞭一次又一次落在身上时,她每一句的答话,都是——不知。
她不知道她有什么错。
她只是厌恶眼前这个给了她无数折辱无数不堪无数责打的男人。
她只是,喜欢那个西北荒原赠她狐裘匕首,要她懂得自保的郎君。
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她有什么错。
她身上的执拗,让太子想起多年前,西北荒原,那个挨了一鞭又一鞭,始终桀骜不训的晚凝。
他说:“不知道错是吗?喜欢卫临淮是吗?我可以成全你们,只是要你们在地下做一对儿有情人了。”
晚凝以为,如檀奚所说,自己会因为这段不该有的情念被太子折磨死,而这段不能见光的□□,会随着她的死亡消失,一切对于卫临淮而言不过只是衣上的几粒尘埃。
不会损伤他分毫,名声也好,性命也罢,都不会有丝毫挂碍。
她早有准备,也并不畏死。
可她没有想到,太子,会对卫临淮动了杀心。
晚凝可以拿自己的来日自己的性命去赌,却不能让卫临淮,因为这场荒唐的情爱,有半点危险,更不舍得,让这段见不得光的私情,污了她心中光风霁月的郎君。
她已经无缘再见当年西北荒原意气风发的郎君,不能再让而今这个被困在轮椅上的温雅青年,因自己遭难。
她怕,怕太子一怒之下,也会要了卫临淮的命。
太子看穿了她的畏惧,逼着她低头,逼着她求饶,逼着她认错。
后来,宴席之上,卫临淮如约同太子开口要她。
太子不曾应答,只说,要看晚凝意思,若是晚凝想走,他也不会多留,若是晚凝不肯走,那他自然也不会将晚凝赠与旁人。
席上人影错落,晚凝隔着灯火酒盏望向卫临淮,恍惚间想起,西北荒原一面之缘后第一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