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你!”
景玉眼眶已红,握着枪簧的手缓缓抬起,枪口直指沈太后,按下扳手那一瞬,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沈太后竟变成了景玉自己。
几十根银针没入她瘦弱的身躯,空中喷出一道淡淡的红色血雾,她却朝她微微一笑,似乎是感谢她替她解脱。
那个景玉却和这个景玉不一样。
对面的景玉瘦弱、苍白,形容憔悴,在刺骨寒风中似乎连站也站不住,似乎一阵风来就可将她吹走。
她想杀的人,还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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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帝已站在他眼前。
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伟岸的身躯,锐利的眼神。
四周雾气浓浓。
容玄握紧了剑,复又松开。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待他很好,他曾经甚至将他当做亲生父亲。
但他们之间却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容玄的亲生父亲乃是前朝振威将军,也是驸马。
当年永安帝杀进皇宫,容玄父亲战死,永安帝身为人臣时早已对公主倾心已久,舍不得杀她,将她纳入后宫。
公主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只得委身于永安帝,并教他认杀父仇人做父。
永安帝对他很好,他也一直以为永安帝就是他的生父,宫中无人敢提起此事。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无意知道真相那日,在悬崖上枯坐了四天五月。
为了活下去,他将此事埋在心中,不敢透露丝毫。
他恨过他,但更爱他,他痛苦过,但也快乐过,恨与爱,痛与乐在心中交织,他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来想这件事情,没想通,但得出了一个结论——世上本没有什么值得较劲的事。
以为是人在跟事较劲,到最后才明白是人在跟人较劲。
他没想通,但他觉得自己的结论是对的。
在他的观念中,没有没有那么多人情伦理,只要能让他过得开心的结论,就是好结论。
世上悲伤,遗憾,痛苦的事本就很多,人活着,若不尽量让自己快乐一些,岂不是太枉费了?
容玄垂下手,松开剑柄,也彻底松开心结。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看见浓雾中的永安帝微微一笑,如烟雾般消失。
※
母后和哥哥就站在她身前。
奇怪的是,母后的脸隐在浓雾中,看不真切,就像在梦中一样,哥哥的脸却很清晰,他正朝她微笑,他说了以往说过一千遍的话:“不要调皮,哥哥陪你吃饭。”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
她缓缓朝母后和皇兄走去,呜咽道:
“母后,哥哥,新城好想你们,你们莫要丢下新一个人,新城害怕……”
※
小柳条简直要惊呆了。
她看着他们好像发疯了一样。
江大哥抱住她后就像被一株木头般一动不动,她看见景玉对着空气发了一枪流星箭,然后抱头痛哭,新城做出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嘴里哭喊着什么,苏将军挥着剑,头上枝叶刷刷落下,七八颗大树訇然而倒。
“快醒醒啊,你们快醒醒!”
她奋力推开江谨行,跑去晃了晃景玉,没用,又跑去摇了摇新城,没反应。
苏歧还在发狂,那锐利的剑随时会伤到在场任何一个人,小柳条只得拔出双剑,去阻止他。
月色下,映出六个人的倒影。
山巅风大,将斗篷吹得猎猎作响。
从山上看下去,已可以密林四周已燃起大火,朝林中烧去,火光卷着浓雾,映红了半边天。
沈太后露出一抹愉悦的微笑。
昔日的仇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安国公和杨敛与她并肩而立,沉簪、小良子以及国师一左一右侯站在她在身后。
眼见火光冲天,沉簪忍不住道:“娘娘,里面还有一个无辜之人。”
虽然小柳条时常捉弄她,在她碗底放蟑螂,衣箱里藏蛇,虽令她恼怒,但她却并不讨厌小柳条。
她纯粹、干净,有自己的原则,待人真诚,重情重义。这样的人,谁都讨厌不起来的。
“是两个。”沈太后道:“冤有头债有主,哀家绝不会牵扯到无辜之人,放心吧,沉簪。”
沉簪应了声是。
太后说的话绝没有人敢怀疑。
她若说将你五马分尸,绝不会只用四匹马,她若说不伤你,也绝不会动你一根毫毛。
她相信小柳条和那个姓江的男人已被救了出去。
而其他人,死有余辜!
天蒙蒙亮时,大火已被扑灭。
浓浓的烧焦冲击着鼻腔,七十九名黑衣人从林中窜出来,道:“不见了。”
“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