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景行止的脸色又黑了两分,言栀只当没有看见。
她抚平白大褂上的皱褶,头铁地再度上前,她就是欺负他看不见。
言栀背脊彷如一棵青松笔挺,她温暖的掌心覆盖住他冰凉的双眼,嗓音坚定:“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会看得见的。”
也许是她话语里的坚定真能让人看到曙光,景行止倒不躲避了,甚至迎了上去,他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神色冷峻地逼问道:“那你告诉我,要多久。”
言栀完全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怔忪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景行止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他讥讽地拂落她的手,眸色深沉冰凉:“骗子。”
言栀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连编她都编不出答案。
言栀秀眉皱起,她偏头神色凝重地跟海瑟薇说道:“你先去忙,我跟患者说明一下病情。”
海瑟薇不是傻子,这两人的沟通跟平和可搭不上边。可是管他呢,病人肯开口无疑是巨大的飞跃,管他是针锋相对还是相亲相爱。海瑟薇用手指指了指景行止,又指了指楼上:“那交给你了哦,神外说不太好搞,得多花点时间做心里疏通,我们要耐心点。”
见言栀点头,海瑟薇便用两根手指做了个开溜的动作:“那我先出去干活了,需要我帮忙再叫我。”
“好。”言栀颔首,待海瑟薇转身离去后拉了椅子坐在景行止身侧光明正大地看他的脸,眼中涌现数种复杂的情绪,贪婪、唏嘘、热烈、荒凉。
人与人的磁场很奇怪,有的人几日不见彼此就尴尬得说不出一句话。而有的人哪怕分开十几年,重逢的那一眼对上了,有关于对方的回忆便清晰地在脑海中铺就而出,一切恍若昨日。
他对她来说,明显就是后者,分别多年的生涩陌生感竟然半分都没有。
“看够了吗。”景行止的脸凛若冰霜,口吻一点都不友好。
言栀晃了晃神,回忆里少年青涩的脸与面前这张成熟的俊脸交叠起来。她放松地调整坐姿,抱臂好整以暇地扯出一抹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这话似乎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嫌疑,言栀便飞快接了一句:“我不会骗你,只是需要时间。我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你眼睛现在的情况是……”
言栀还没说到重点,景行止便转向窗外神色淡淡道:“角膜白斑,我知道。”
他的脸色在天光的映衬下尤显苍白,五官彷如雕刻般立体精致,望着天外的时候像被圣光笼罩着,似乎下一刻就要踏风而去一般空洞,他的眼神孤寂苍凉,与以前的清傲全然沾不上边。
他似乎在描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淡定从容得令言栀心酸。
明明是最糟糕的现实,经他描述失明这事又显得这么渺不足道。
言栀心下一声喟叹,要不怎么说他这个人牛逼呢,这强大的心理素质属实不是谁都有的。
“你怎么知道?”她反问道,眼神多少带了点疑惑。
景行止的视线终于舍得从虚无缥缈的窗外景致中移回来,他落在言栀脸上的视线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没在看她,他用俄文流利答道:“我听得懂。”
言栀呼吸一乱,呆呆应道:“哦。”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满室的沉默。
言栀勾了勾耳朵,轻咳两声:“咳,你这发音还挺标准的,你这俄语水平挺高啊,连医学词汇都听懂了,呵呵。”
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啊,言栀真是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言栀干脆硬着头皮问下去,冲散低沉的气氛:“你在俄罗斯留学过?工作过?”
她看过他的百科,知道没有,只是想从他嘴里多听一点他的消息罢了。
“……”
很明显眼前这个人就没打算搭理自己。
他拉下被子,俊朗瘦削的脸庞往她的声音来源一偏,那眼神其实很明显……
言栀对他的逐客令视而不见,论厚脸皮他还真不是自己的对手,她正色道:“既然你知道是角膜白斑,那你应该明白,只有做手术你才可以复明。”
景行止直接闭眼。
言栀便当自己在唱歌:“当时你车祸入院病情危急,不立马动手术就会有生命危险,我们才决定先替你完成手术再说。现在不一样,在轮候眼角膜期间你必须联系家属,我们会跟家属说明情况以及手术的风险,得到他们的同意我们才会为你进行手术。”
景行止转了个身,背向言栀。
言栀看着他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她绕到他面前继续说道:“你联系上你的朋友家属了吗?他们知道你住院了吗?你现在的情况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我绝没有任何歧视,我只是希望我的病人在手术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言栀觉得自己这番话也算说得滴水不漏保全了他的颜面也树立了自己的专业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