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令言栀看了便心酸:“太好了,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儿子,太好了……”
言栀知道他的心情,一场火灾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这场大火让他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火场有多无情没有人比一位受害者更加清楚。
自己尚且会在午夜梦回时被似梦境似现实的情境击碎,而自己的孩子却是那么地勇敢、坚毅。父亲没能战胜它,但他的儿子直面了它。他选择做消防员拯救更多人的性命,某种程度来说也拯救了他,起码治愈了他心中一部分的伤。
这也是言栀选择编造这个理由的原因。
她希望他能看到希望,哪怕再微弱终归也是一丝光,一份力量,可以支撑他好好活下去。
整个病房也陷入了沉静,大家对史密斯的事情或多或少也知悉一些。这一刻,大家谁都没有插嘴,默契地守护着这一份宁静,将时间送给了史密斯消化事实。
知道了儿子的近况后,史密斯的脸上常常带着笑容,有时候病友间在打闹闹到他身上,他也只是欣慰地扬着嘴角,听着大家拌嘴。
总是乐呵呵的,一副世间静好的模样。
他的态度积极了许多,情绪也没有再失控。
言栀紧张地观察了几天后,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了。
只要对病人的病情有益,她不介意撒多几个善意的谎言。
现在看着史密斯一天一天地在变好,她查房的笑容也越变越多。
夜班当值时,她照例去查看每一位病人的情况。
查到景行止的病床时,发现他还没有睡,他裹着大衣习惯性地坐在床沿,脸庞朝向窗外,一双黑眸交织着浓厚的夜色,显得整个人格外沉郁。
“有心事?”言栀扫了一眼横无际涯的墨色,将视线汇到他身上,声音压低。
景行止没有回头,言栀挑挑眉,也不打扰他继续思考人生了,她低头看了看时间,朝他打了个招呼:“我先去忙。”
说完便去将剩下的房该查的查,该干的活的都干了。忙完后经过病房,发现景行止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言栀轻手轻脚走过去,稍加思索邀请道:“既然睡不着,跟我去喝一杯?”
景行止这才回过头来:“医院能喝酒?”
言栀神秘一笑:“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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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栀搀扶着景行止到了那个熟悉的大露台,她伺候他落座后又嘿咻嘿咻地搬来屏风将他们这张小圆桌围了起来,聊胜于无嘛,多少也能挡点风。
“应该跟你在室内喝点的,但是要下楼不太方便,只能来这里啦。”
冷风猎猎,言栀缩了缩脖子,说完这句话又跑开了。
不多会儿手里端着两个杯子回来,她将其中一杯塞到景行止手中强行让他捂着:“吶,喝一杯。”
景行止早已闻到奶香味,他抬眼瞳色幽深地“打量”着言栀,声音低沉:“这就是你说的喝一杯?”
言栀露齿一笑,自顾自地与他碰杯:“那当然了,你睡不着觉,喝热牛奶最合适。”
景行止沉默不言。
言栀失笑,逗他:“你该不会以为真的能喝酒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你想喝好歹也得出院了再喝,到时候我休息了陪你喝也不是不行。”
景行止的双眸宛如一个小小漩涡,轻易就将言栀吸了进去,他逐字重复着:“‘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言栀怔忪片刻,终于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图。她眼神略带撕扯挣扎,她想张嘴转移话题,但嘴唇微微开启头脑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熟悉我?”景行止眯起眼睛,强风吹拂他的额发,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一丝破裂的白斑像蜿蜒绽放的花,在月光下炸开无数朵细小璀璨的光芒。
“你认识我。”他的语气比之前更加肯定。
手中的热牛奶彻底失去温度。
言栀浑身血液就此凝固。
剧烈的心跳……
凌乱的呼吸……
言栀闭紧嘴巴,轻轻深呼吸。
失明的患者听觉异于常人,她不能让他听出她的慌乱。
言栀捏紧纸杯,心跳渐渐平静下来,手心似乎也能汲取到热牛奶的温度了。
“我当然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