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脸色一变,嘴巴张开又无力地合上,最终缓慢地将目光收回,木讷地投到桌面的餐食上,那饭碗能被她盯出一个洞来。
景行止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他知道你将他当成唯一的朋友只是用来解闷吗。”
言栀脸色苍白,上身晃了两下,她再次紧紧捏成拳头,掌心吃痛她才呆滞地看向他:“知道……不知道。”说完这五个字她的脸又白了两分。
说罢,她逃也似的将视线从景行止身上挪开。
俄顷,她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突然记起来,想问就问了,”景行止抿了一下唇,俊脸毫无波澜。未几,他起身往卧室摸去,“我累了。”
言栀面前的座位空了,她微微垂下头,发丝挡住了大半张脸,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景行止走了没两步,忽而顿足,“我想,”他没有回头,冷清的声线自言栀后背传来,“他知道有你这个朋友还惦记着他,一定很高兴。”
言栀身子一僵,她迟钝地扭头,眼神追随着景行止高大笔挺的身影,直至他一步一步走回卧室。
“砰”的一下,门重重合上。
言栀一直耸起的肩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伪装洗了个干净。
“朋友……”她呢喃道,眼尾慢慢漾上一丝苦涩,“真能扯。”
言栀收拾完毕,她躺在沙发上,方才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盯着天花板的吊灯,盯着盯着,眼皮子开始打架。
她睡得不太踏实,像做了个梦,又真实得不是做梦。
画面倒带到刚才她跟景行止进食那一幕。
景行止低着头优雅小口地喝着粥,两个人吃得很安静。
他忽而抬头看了她一眼,猝不及防地喊了她一声:“言栀。”
言栀身体冷不丁一哆嗦,鸡皮疙瘩唰地冒了一身。
他口齿清晰,喊她“言栀”。
巨大的震惊过后,言栀苦笑着揪紧自己的头发,整个人宛如颓败的花朵,渐渐委下身趴在餐桌上。
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警地涌了出来。
“啪嗒”、“啪嗒”……
她双手捂脸,泪珠穿透指缝,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一瞬间的震惊、恍然、苦涩、释怀……
她到底在哭什么?
哭少女时期懵懂又持续至今的爱?
哭自私懦弱的自己终于要面对现在?
哭压着她脊背压得抬不起头的滔天的愧疚感和罪恶感?
还是哭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生终于记得了她?
他对她是恨也好,爱也罢,都没有关系,因为她在他心中起码还有一分重量。
细细碎碎的呜咽声在寂静中炸开了烟花,“砰”的一下,照亮了言栀荒芜的内心。
“对不起,对不起……”
言栀泣不成声,只不断重复着这三字:“对不起……”
这声藏在心中许久许久的歉意终于随着泪花流出,飘向彼岸。
景行止一声低笑,嘲弄不已:“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
是啊,她对不起他什么呢?
是不辞而别的过去?是肇事者亲属的身份?还是特意瞒报景家?甚至是,这么多年后她仍然喜欢他,喜欢一个已经有未婚妻的男人?
猛的一下,言栀身子冻结成冰,内心一寒,整个人如坠冰窖。
哭泣渐歇,言栀抹干眼泪抬头,郑重对上景行止的视线,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念道:“你有未婚妻了,别再招惹我,回去吧。”
他定定看了她半晌,倨傲的下巴一点,云淡风轻:“好,我们举行婚礼那天我会给你发喜帖,你一定要到,我跟我妻子会准时恭候大驾。”
“轰”,言栀高筑起的心墙瞬间崩塌。
巨大的失足感传来,她不安地抖了一下身子,猛然惊醒。
仍旧是那顶大吊灯,不同的是夜幕开始降临。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重,每一下跳动都仿佛是大山坍塌一般震耳欲聋。
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果真泪流满面。
她抬手捂着自己双眼,心里又酸又痛。
好压抑啊,一直不断去猜、去怕、去躲避,她这鸵鸟当得真够久了。
已经偷来那么多时间了,人的贪念无穷无尽,总想再多一点、一点点……
但真的足够了,到此为止了,言栀。
言栀抹干泪痕,昏暗中眼神透出不同以往的坚毅。
她上网查找了某个电话。
拨通前最后望了一眼那个紧闭着门的卧室。
刺眼的手机屏幕光照映出她此刻麻木精致的脸孔。
舒出一口气,言栀垂下眼睫,掩藏好所有情绪,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