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要擅自入内?”
纳兹可微微一笑,神情温和,措辞客气,但那双与发色相近的银灰色眼眸中,却丝毫不带温度。
但凭着这意料之外的刺激,一直恍惚不定的潘多拉反倒借此拿回了一些散落在外的零碎理智。
故作镇定也好,借题发挥也罢,她学着昔日学院里那些小姐们的做派,恰到好处地把下巴一扬,斥责道:“放肆,你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吗?我是潘多拉·阿匹洛艾斯,在自家的宅子里,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纳兹可略微睁大了眼,而后掠过一丝几乎是要笑场般忍俊且嘲弄的表情。
但他很快控制住了失态,顺从地放开了气呼呼的少女,甚至还弓身一礼,非常客气地致歉道:“原来如此……是我有眼无珠,冲撞小姐了。”
呸。
就是因为认识且清楚她在家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位,所以才会是刚才那种反应吧……这算什么,是想试探自己还认不认得他吗?
既然对方要装样,潘多拉索性借驴下坡,反客为主地质问起对方来:“你又是谁?一个外人,居然在贵族私宅内大摇大摆地转悠,谁给你的胆子?!”
“小姐息怒。”
也不知为何,这个明摆着装糊涂的人居然十分配合她的演出,见她佯怒,居然如普通平民面见贵族般单膝下跪,毫不介意地再度致歉:“在下名叫纳兹可·杰菲斯特,是梅尔斯少爷的主治医生。承蒙夫人看重,为了方便照顾病人,便为我在宅中留了一间专属的客房。”
住家医生?
这么多年来,他居然一直都住在这里?
潘多拉的视角虽然居高临下,但她清楚地意识到,即便是以如此低人一等的姿态面对着她,这个男人,在某种气势上却依然与她平起平坐。
她知道他其实心里明镜一般,目的不明;
他显然也明了她此刻不过虚张声势,故作跋扈。
谁先露怯,谁便先有破绽。
“潘多拉小姐,其实我们曾经见过,您还记得吗?”
少女迟迟没有让他起身,这灰发的男人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意有所指地问了这么一句。
不是说了,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得你吗?
想是这么想,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冷冰冰的否认——
“不记得了。”
潘多拉转过头,避开纳兹可的视线,强迫自己直视着床上那道看不真切的身影,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梅尔斯应该已经跟着公爵夫人离开这里了……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里?”
纳兹可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有意无意地将帷帐掩得更严实了些,并且语调平和重复了一下他最初的质疑:“那小姐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没有正面回答。
如果这房中的所有异象,尤妮丝夫人都是知情的,那这人完全没必要跟自己多说一个字,就地扣下,再传信去问问该怎么处置就是了……
他之所以还陪着演了这么些,除开本性恶劣觉得耍着她挺好玩之类的个人因素外,应该也是有些互给台阶,顾左右而言他的感觉在里面。
这样看来,那女人应该是不知情的,就算知道,估计也不会十分地了解。
不能再深究了。
这里不是她的主场,若陷入僵局,事态扩大,最后到底会发展成何等可怕的局面,真的完全无法想象。
这些年来,她好不容易在反抗与示弱间拿捏住了平衡点,逐步地降低了所有人对自己的危险评估与看守标准……如今曙光在即,决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欣喜于自己的思考能力正在逐渐回笼,潘多拉不动声色地提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维持住了那副倨傲的姿态,提议道:“你不愿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正好不想回答你……既如此,岂不正好?我们各自离开,就当今天谁也没见过谁,你觉得如何?”
纳兹可没有回答。
他望着她,笑意依旧,但潘多拉只觉得像被毒蛇盯住一般,已经警惕地进入了备战状态。
今日为了行动方便,她穿的是蕾雅用旧衣服改制而成的轻装——上衣收身,裙装也短,便于活动的同时,也在腰包与裙下靴中藏满了各种轻巧方便的道具。
她一只手搭在腰间,另一只手则不着痕迹地探到了背后。
——一旦纳兹可流露出任何一点想要对她不利的意图,她便立刻动手,即便造成杀伤,也要抓住机会,以最快的速度立刻离开这里!
好在,这没有挑破的剑拔弩张并没有持续太久。
纳兹可望着眼前那几乎完全没打算掩饰杀气的少女,堪称和善地笑了笑。
他如寻常的绅士般稍稍欠身,意味深长地回答道:“小姐这是哪里的话。这里是您的家,您自然哪里都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