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真的是烂透了。
本以为稳固不变的东西,一夕之间就可以分崩离析;拼命想要留住的人,也依然可以被命运毫不留情地夺走。
真是无趣啊。
这种世界,毁灭掉算了。
多年前,某个已经记不清季节的冰冷雨夜,饥饿昏沉的纳兹可搂着怀中高热不退的妹妹,满怀着对这个世界的诅咒,不忿又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
“呼……呼……”
呼吸声回荡在长长的暗道内,频率由稳渐乱,彰显出某种不算太妙的征兆。
以一口气牺牲数只使魔的代价才勉强从宵色晚钟的围攻中脱身而出的纳兹可不敢怠慢,即便已经甩脱对手,仍然马不停蹄地在暗道中蜿蜒许久。
这个距离,应该是差不多安全了。
但……
有些力竭的纳兹可靠在墙上,有些粗暴地扯开了左手的袖管。
随着“刺啦”的声响,似乎被某种利器擦伤的伤口赫然在目,而且——伤口四周的皮肤已经由紫变黑,甚至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恶化。
“那一镖……果然有毒啊。”
听说那个女人,有着“喋血蔷薇”之称的冒险者安塔丽丝不仅刀法了得,用毒也是一绝。
所以在与之对上之后,他一直都相当小心,全程都没有靠近过她半步,但……
你看,你不就山,山也照样会来就你。
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他掏出一支解毒剂给自己注射,倚着石墙,有些脱力地慢慢滑坐在地。
之后该怎么跟自己的高层解释呢?
消耗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不,其实话也可以反着说,比起一直都徒劳无功的李休特那一派,他这次的尝试可谓是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说到底,要不是被那些多管闲事的冒险者横插一脚,从长阶之上反馈而下的魔力波动来看,他分明已经成功了。
与那种规模的冒险者组织结仇原本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那可是一群连他们最明目张胆的牲祭派系都敢直接硬刚的疯子,病患村里那些心智不全的怪物,又怎么敌得过那种数量且配合默契的大规模集团呢。
再说了,眼下的空洞会四面楚歌,没准不久之后权力架构就会出现变动。
像他这种在专业领域耕耘多年,手中又拥有成功实例的小高层,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会被放弃吧……
被骤然剧烈起来的疼痛打断了思路,纳兹可看向自己的伤口,发现毒素并没有任何被遏制住的倾向,仍在锲而不舍地一点点向外持续扩散。
果然没这么简单呢……是特制的复合型毒药吗?
若放在平时会是个不错的研究课题,但眼下这情形,既没条件又没时间,还是先把性命保住再说吧。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到时你要是跟那女人对上,没这玩意儿,直接交代在那儿也不是没可能。”
婚礼前夕的某个夜晚,本以为早已摸出帝都的托卡突然现身,非要向他兜售那瓶看起来无论颜色还是气味都很是诡异的药水。
他开始时没打算要,但念及婚礼当天必会与宵色晚钟起冲突,托卡开出的价格也不算过分,便抱着有备无患的态度给买下了。
来历不明的东西当然不可能直接入口,但在查验过药水的成分后,他发现这里头虽然没有那些比较常规的解毒成分,但有些物质在与某些特定的毒素结合后,倒确有一些能够将其分解的效果。
若在平时,他也许会很有兴趣地拿它做做实验,看能不能借此反向还原出那个女人所使用的那种特殊毒药。
但那阵子他实在太忙,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也就一路搁置,最终被抛诸脑后。
托卡在那女人手里吃过亏,会有些紧急应对的手段倒也合理……要在这里赌一把吗?
与痛苦一起蔓延开来的还有神智的昏沉,以他现下的体力,恐怕不足以撑到去下一个据点求援了。
看来只能孤注一掷了呢……自己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呢?
纳兹可望着手中的瓶子,忽地扯出一抹笑意。
难道他是因为怕死才加入空洞会的吗?
瓶中古怪的液体被一饮而尽,瓶子则被握在手中,轻微的颤动多少有些暴露了主人的不安。
可喜的是,那股令人烦躁的痛意,竟真的悄然停止了。
呼……
从命悬一线的压力中暂时脱离,纳兹可以有些狼狈的姿势坐倒在地上,视线因脱力和疲惫而显得有些茫然。
有多久不曾体会过这种困境了呢?
三年?
五年?
还是……十六年?
也许受伤总会不经意地带来些许软弱,纳兹可的眼中满是嘲笑,却因为四下无人而终被返还己身。
当耳边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