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你说,千百年后,我们是不是都会被扫进历史的故纸堆里?”
走在骑楼廊下,穿过一个又一个占着过道的摊贩,福康安忽然开口问她。
没有人再想起,没有人再记得。
靖瑶只有回以沉默。
如果不是那日福康安突然掉进了她的出租屋里,靖瑶可能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个人在历史中当救火队长。
……她甚至连看剧的时候都不太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就记得“哦那个一直和公主有关系的在被绿边缘白鹤亮翅的傅恒家的倒霉孩子”。
至于是谁……
——你知道福康安吗?
什么康安?
福什么安?
福康什么?
哦,福尔康。
大抵如此。
就在福康安已经不打算能听到她的回答时,靖瑶才道:“……不是所有的历史,都能被完整地记住。就像人们皆知玄亮千古君臣,但到底知道的是三国志,还是三国演义,还有待商榷。”
“可是好歹被人记住了,不是吗?”福康安说完,脸色似乎更差了。
“……你要不看看你二爹?”靖瑶小心翼翼地问。
虽然她知道章总这个称呼有失偏颇,甚至有点缺德,但是靖瑶真的觉得它很琅琅上口,她都要把乾隆的“清纯帝”叫成“清章帝”了。
有些情况,被记住了反而不如不记住来得更好。
福康安:“……”
跟这个姑娘说话,有时候确实考验心理承受能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后世人记住。”靖瑶收起了玩笑话,正色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
福康安望着她,靖瑶走在他的前面,又忽而转过身,微笑着看他。
他一时福至心灵。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两人同时背完了这句诗。
靖瑶才道:“有些人也许被历史忘记了,但是,如果他们有人性的闪光点,肯定会被人再次记起的,不管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
——哪怕是北极圈,也总会有人嗷嗷待哺。
“不管他的史料有多么少,有多么难找。”说着,她自己看着都有些怅然了。
“所以,你是在担心,谁会被忘记呢?”
……
“也就是说,乾隆十五年,你二伯当年和拉公拉布敦一起锄贼,干掉了珠什么那郡王,又被郡王一党给反杀了,人没在了通司岗,皇帝给他俩在拉萨立了双忠祠。”靖瑶总结了一下福康安所回忆起的,“……触景生情本无可厚非。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如果她没记错,福康安是乾隆十九年生的。
傅清早就去世四年了。
“家中长辈说的,还有当地官民提供的回忆。”福康安的声音听着有点沉闷,“‘且恐岁久,遗迹或湮,敬书其事,以示后人’……也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靖瑶知道,他这是看到这边的双忠庙被人拿去用作了其他用途,担心傅清的双忠祠也遇到同样的情况。
但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现在哪个地方不盼着把自己这里曾经有过的名人翻出来宣传八百回?不宣传有人来旅游?在海阳花大力气宣传和这里毫不相关的许张二人,别人只会觉得风马牛不相及。可傅清和拉布敦不一样啊——他们真在拉萨待过。更何况,如今傅清和拉布敦的统战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旅游发展价值,当地怎么可能把这俩可移动牌坊给忘了。
不过,福康安现在明显是感性占上风,理性的利害关系不好说,说了他也不一定听得进去。靖瑶知道煞风景的话可一不可再,是以边查东西边说:“你就是关心则乱。换句话说,这二公都是维护国家统一的英雄,当地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他俩啊。”
“是吗?”他有点恹恹的。
“找到了——原来得这么查。”靖瑶自言自语着,把手机拿到福康安面前,“看,冲赛康!”
——道理是讲不通的,当然还是要靠实例!
他抬眼,就看到手机照片里,典型的藏式建筑的大门上,挂着金黄色的蓝底匾额,用藏汉双语写着:
“清政府驻藏大臣衙门”
手机背后,是她满是期待的笑脸。
福康安高兴之余有些疑惑,但又不忍拂了靖瑶的好意,于是只好怔怔不语。
“……欸不对,不是改成了祠堂吗?”靖瑶自己也疑惑地拿过来看。
“当时,驻藏衙门确实因此处改建为双忠祠,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他在一边补充。
“哦——原来是因为其他驻藏衙门都没了,只剩这一个。”靖瑶看到介绍,恍然道。
福康安:“……”
他真的会心梗。
“至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