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满城风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考古队被迫撤出,回填了古墓。
有时候,看着新闻,听着街坊闲聊,他恍惚觉得,其实自己没错,他也是被逼的啊,他有什么办法呢?
时间长了,可能是“处理”的人多了,他也渐渐麻木,极偶尔才会梦到那双闭不上的眼,但那已经不能再动摇他了。
他有钱,有社会地位,在街面上混得开,谁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他没错,他走在正确的路上。
可现在,那个考古队长阴魂不散又出现了!他从地底爬出,要把他们都拉到那无光的地下去!
眼圈男扔下铁铲,倒提着尺长的西瓜刀就追了过去!
小平头男比他多了个心眼,先问张发平:“其他人呢?其他人咋没跟你一起下来?”
“他们在石窟呢。”张发平一把攥住小平头的手,“快,快抓住那女的!我想起来了,那是考古队长的女儿,她是来报仇的!”
小平头也想起来了,十三年前的夏天,考古队长牵着一个小姑娘到村里来,介绍道:“这是我女儿,放暑假了,她跟我过来玩儿两天。”
小姑娘粉嘟嘟胖,一双大眼睛灵活又狡黠,跟个小大人似的,大大方方地对众人说:“叔叔阿姨好,我叫叶烟,你们叫我烟烟就好。”
村里很少见这么漂亮的小女孩,皮肤白嫩得像是能掐出水,胖也无所谓,是长辈最喜欢的福气相。又乖又聪明,大娘们喜欢得不行,恨不得是自家闺女,好天天搂在怀里揉捏。
他也在村里见过她。小姑娘可爱,伸手就要捏她脸蛋,被他妈一把推开,“滚滚滚,哪儿红火去哪儿,别碰人家。”
而刚刚情形极慌乱,他一瞥之下,只记得那女人极瘦,神情狠厉,下手毒辣,和当年那个软绵绵的小姑娘已相去甚远。而最后回头看的一眼,更让他胆寒。
小平头不安起来:“那我们叫上人一起抓她哇?我现在上去洞里喊人。”
张发平忽地暴怒起来:“就一个女人,要叫多少人下来!”
见小平头的表情不对,他缓和了语气,说:“还得让他们把石雕都刨下来,哪能顾得上这边。就一个女人,三个人足够了。走,给我把枪。”
张发平把肩膀处伤口草草包扎后,未受伤的右手拿起一把九五式,有些沉,但没关系,再沉一倍他也拿得动。
他是很会开枪的。以前管得不严的时候,他和地方武装部的人关系好,能跟着一起去打靶。
之后找关系弄到些枪和子弹。虽然都是老家伙,但有总比没有好。钱是底气,枪也是。
沿着那女人逃跑的方向,他带着小平头追了上去。
*****
叶烟停下来了。
【跑啊,为什么不跑了?他们要追上来了!】
叶烟平静地说:“我跑过一次,我不想再跑了。”
那个漆黑的夜,她看了《萤火虫之墓》后缠着父亲,要他陪自己上山去抓萤火虫,山上黑,她自己不敢去。
父亲是很疼爱她这个独女的,她随便撒撒娇,父亲就又受用又无奈地说:“好好好,听你的,我们去抓萤火虫。”
真到了山上,看着草丛中荧光点点、上下飞舞的小虫,她又不舍得抓了,拉着父亲陪自己看了会儿。
山上蚊子多,她又嚷嚷着要回家。山路陡峭,她穿着凉鞋,脚磨得生疼,死皮赖脸抱着父亲的腰,要他背自己下山。
父亲一边背着她,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烟烟啊,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呢。”
她还记得,她伏在父亲的背上,一手拿手电筒照亮前方的路,一手勾着父亲脖子,哼哼唧唧说:“我就算一百岁也要和爸爸撒娇~”
手电筒摇晃的光柱,乱飞的小虫子,山里特有的草与土的气息,还有父亲宽厚温暖的后背。
——她永远记得那个夜晚。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父亲突然停下来,侧耳倾听。风送来嘈杂人声,他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再走近些,能看到不远处乱晃的手电筒灯光。山里黑,这光格外突兀。
然后他放下背上的叶烟,拉着她的手,示意别说话,俩人悄悄走得近了些。
叶烟瞪大双眼,是她之前来过的古墓挖掘现场!
父亲怕她打扰现场工作,只许她在外围看,可现在坑里站满了人,平整的土地被挖的坑坑洼洼,棺椁被粗暴地扯出来,歪斜地立在一边,地上丢得乱七八糟的骨头。
父亲的呼吸急促了些,他拉过叶烟,在她耳边小声吩咐,让她马上下山去找父亲的同事,让他们赶紧报警,就说古墓被盗掘了。
“那你呢?爸爸,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叶烟不安极了,死死抓住父亲的手不肯松开,本能地不想让父亲留在这里。
“太黑了,我不敢自己走,你和我一起走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