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诸位自诩天人,却害怕外来的短生种夺得百冶之位?”
这句话真是十足的挑衅,哪怕是并非“天人”的应星也能轻松品味出其中的敌意。然而青年仔细观察那位学者,敏锐地发现那双鲜红的眼睛里既没有敌意、也没有善良友好。
——实在很难从中寻找到挑动众人怒火的动机。
“可笑!我等享无尽形寿,还会怕区区一短生种么?你这厮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定是有人发现了交易的真相,这才如此作为罢了!”
应星在心中冷笑:蓄意刁难,竟也能让其颠倒黑白,说成伸张正义来了。
但这也说明现在的舆论对他十分不利。
可学者也并不是吃素的,上下嘴皮一碰,便将反驳的话轻易说出。
“所谓交易真相,尔等可有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说,短生种便不如长生种又是何谬论?”学者笑着,摊开双手,像在拥抱目光与恶意,“博识学会中大多学者皆为短生,成就不比任何长生之人低,我瞧你们纯粹是没见过多少有本事的短生种,因而自满罢了!”
他上前一步,作势要将“抗争”进行到底。
“我故乡有一种水果名为橘,生于南为橘,甜美而多汁,生于北为枳,酸而不能食。为何仙舟外的短生种能有此成就,仙舟内的却无此本领?莫非是仙舟风水不好么?”
应星认真听着学者说话,心想,若是说仙舟内的短生种也十分优秀,就也非得承认他的才华不可。这架怕是吵不赢了。
这时,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应星见过他——那是罗浮工造司大公正、公输齐。
公输齐说:“阁下慎言。橘枳之分,可并非适用于此情形。我等享无尽形寿,能累积数百年阅历,哪是短生种可比?同样的土壤下,短生种能汲取的营养并无长生种多,又与仙舟有何关系?”
他腰背挺直,傲慢地注视着另一头的学者。
公输齐本打算继续说下去,顺势驳倒博识学会的人——他自然是明白的,这帮学者冠冕堂皇,令鳞渊境的持明族与地衡司职员烦不胜烦,能借此机会警告这伙人也十分不错。
然而,一名白发少年高举着令牌跑上了台,打断了所有人的争论。
——少年手中的令牌刻着“骁卫”二字,那是你入职时将军给予的。将军常年命云骑骁卫于各司间奔波,各司已经对你脸熟了,自然也认识这令牌,知道拿着这个东西来就是为了传递将军的命令。
“见此令如见将军!诸位就此打住,听我一言如何!”
***
眼见着争论永不停息、矛盾越发激化,景元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事情便会滑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他摸了摸怀中滚烫的令牌,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跑上了台。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准确地说,是在看他手中的令牌。
少年也仰起头,悄悄看了一眼。“骁卫”二字在白日的光芒下闪耀,有些晃眼。
他心跳如擂鼓,深深地呼吸,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开口,大声说道:“诸位争论至今,一方说短生种优秀,一方说长生种优秀,彼此都在互相瞧不起,可又有谁能拿出确切的答案么?若是能讲出短生长生孰优孰劣,景元这便下台去,不在此处借着神策府诸位大人的信任讨人嫌了。”
这时候,“瞧不起彼此”这顶帽子已被他扣下了。他刻意提起“神策府”,知道在仙舟之上,所有仙舟人都对神策府有天然的信赖与敬畏。
——何况明面上,谁敢点破“歧视”这种情况呢?然而神策府就是要点燃这一切,要将这一切议论燃成灰烬,在火光中迎来一种新的局面——引出两派的争斗,以形势逼迫双方各退一步,顺势颁布新的政策,以雷霆手段解决矛盾。
……
“要让两边的人都好好听你说话,不得不认同你的话。把握好时机,放心大胆地去做吧。”那时的你在他的耳畔,悄悄说道。
……
景元等了两秒钟,知道没人会回答他的问题了。
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令牌,属于他的温度已经随着风散去,让他的心更加冷静了几分。
“景元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一个道理:一人若是爱拉帮结派,日日以某种特性区分他人,互相歧视排挤,终有一天,他也必然会将屠刀指向曾经的同伴、我们的同胞——因为人人皆是不同的!”
少年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脸上神情坚定,腰背挺直,没有一分一毫的动摇,像神策府中数百年屹立不倒的银杏树。
“所谓短生长生,不过也是区分彼此的一个特性罢了。在这其中,也必然有生命限度不同之人,若是如此细分下去,岂不是有三六九等?此论意义何在?我仙舟能人异士无论长生短寿,亦不弱于域外,所谓仙舟风水不好,更是无稽之谈!”
他拖延的时间够吗?他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