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车夫是缺了一只耳朵的妖族,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阿獙跟烈阳都不认得。
“小夭这是怎么了?”阿獙问道。
涂山璟对二人施了一礼:“我们夫妻二人本拟婚后隐居海外,不再踏足大荒,不料内子没多久就得了心痛之疾,每到夜间发作更加频繁,药石无灵,只得来玉山,求王母出手相救。”
“先上山吧,有话到里面慢慢说!”
一行人很快来到王母居所前,阿獙先一步进去禀告王母。
烈阳牵着毛球在门口一侧,看着涂山璟扶着脸色苍白的小夭慢慢地从车上走下来。
小夭快进门时,毛球看见小夭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真没用!”
涂山璟一怔,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白发,气质有几分冰冷的小孩正站在小夭面前,仰着头看她,一脸不屑。
毛球本体是白羽金冠雕,人形便也是一身白衣白发,只是两鬓各有一缕金发,但那两缕金黄反而衬得他面容玉雪可爱。
小夭一愣,慢慢蹲了下来,与他平视着,脸色变得有些似悲似喜,泪水渐渐盈满眼眶。
“小夭,王母让你们进去!”
阿獙刚好从里面出来,见此情景,不禁有些尴尬。
他因思念故友,每日里给毛球梳头打扮,总是照着昔日相柳的模样来,以至于毛球如今看起来,便活脱脱是一个小相柳的模样。
他虽不知二人往事,但看相柳那日在玉山的情深模样,也曾见过小夭记录在狌狌镜里的相柳影像,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几分。
如今夭璟新婚燕尔,正值恩爱时候,突然面对这么一个酷似昔日相柳的小孩,简直就是死亡修罗场。
毛球瞪了小夭几眼,觉得这女人害得主人那么辛苦,救了一次又一次,甚是讨厌,于是头往旁边一扭,不屑一顾。
然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这神态跟相柳更像了。
涂山璟以询问的眼神望向阿獙。
阿獙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小夭,这是毛球,相柳以前的坐骑,前些日子才化了形,还不太通礼数……”
小夭恍然不闻,两眼发直,缓缓伸手过去,像是想要摸毛球气鼓鼓的脸颊。
手还没伸到,她突然就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小夭心疾又发作了!快~送她去王母那里!”涂山璟一把抱起小夭,心急如焚地往里冲。
王母闻声赶了出来,吩咐把小夭扶着坐起,自己运起灵力往小夭背心上拍落。
一掌下去,小夭哇的一声,一大口黑血喷出来,溅得满地皆是。
“小夭!”涂山璟面色焦灼,扶着小夭在榻上躺下。
“无妨,她这是悲伤过度心气郁结所致,淤血吐出来就好多了,但日后还是要平心静养,避免继续郁结,否则反反复复,难免损及心脉落下病根。”
王母指挥众人把小夭抬进离她最近的客房里,安置妥当,又给小夭喂了一些灵药。
涂山璟一脸悲切,单膝跪下来给她擦拭唇边鲜血。
“没事,璟,别担心!我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小夭安慰道。
涂山璟满眼泪花,把小夭的手放在贴在自己脸颊上摩挲着:“都怪我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
小夭脸色苍白,道:“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想睡一会。”
“好,我出去,你先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喊我!”
王母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再给小夭检查一下。”
涂山璟诺诺连声,给小夭盖好被子,跟阿獙等人走了出去。
众人都出去之后,王母挥手施法下了禁制,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盯着小夭,问道:“以你的一身医术,应该不至于诊不出来自己的病,更不至于束手无策,为何自苦如此?”
小夭幼时在玉山住了六十年,拜前任王母为师,跟现任王母白芷也算是同门姐妹。
小夭的鼻子吸了又吸,竭力想挤出一个笑容,终究还是忍不住淆然泪下:“因为我一直无法原谅自己!”
“有一个人,他曾经拼尽全力救过我的命,教我箭术,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带我去玩……后来我却因为别人,对他说,此生此世永不想再见到他。”
小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母静静地看着她,面容无悲无喜。
“他死了,他死前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永不想再见他!我后悔了……可是他再也听不到了!”
“你这样也是于事无补,人死不能复生。”王母幽幽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可是身上疼痛,我心里就会好过一些。”小夭哭得厉害,心口又剧烈疼痛了起来,只能捂着胸口惨笑。
“以前我们身上还有情人蛊的时候,他总是陪着我一块痛,如今,我也不过是把欠他的痛都慢慢还给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