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他对镜子里的自己说,“我只是希望不要再把更多人卷进去了。我已经看过太多人在不该死去的年纪死去,在他们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开始变好的时候,在他们还有许多光明的未来的时候。而且,我是成年人。”
哈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它们比起十七岁少年的手来说还很幼小,皮肤光滑,除了一些在德思礼家干活长出来的茧子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那句刻进皮肉的“我不可以说谎”,没有后来辗转寻找魂器、躲避食死徒追捕、在森林和野地里跌打滚爬留下的伤疤。然而它们尚未出现,不代表他也就忘记它们曾经存在。
“还有谁比我更应该去做这些事?我能让别人分享这个秘密的重量吗?我能承受让他们再次陷入危险的后果吗?”
答案是很显然的。否定,否定,还是否定。
绿眼睛的格兰芬多对自己用力摇了摇头,摸着额头上那道闪电伤疤。它这时风平浪静,但哈利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见到什么人时像着了火一样烧起来。
他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听着,哈利。你在做的是该做的事情,所以没必要为了那家伙说的话难受。”
镜子里的男孩面容稚嫩,眼眸沧桑、疲惫而又坚毅,孩童的躯壳里藏着一个老灵魂。德拉科说的也许是对的,他独力一肩扛起名为“未来”的重负,拒绝与别人分担,其实和把身边人当成无知稚童对待没什么区别——可就像见过夜骐的人没法再让自己看不见它,被战争和死亡刻上了皱纹的灵魂也难返纯真空白。
他早就回不去十二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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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来得同他预想的一样快。
一个毫无自制力地依赖日记本的学生,要不了多久就能让魂器吸收到足够的生命力,显现出汤姆·里德尔的真正形体。作为魂器的制作者,雷克斯甚至能把这个时间精确到某一天的某一个小时。不出所料,当麦格严厉的声音通过魔法的放大效果传达到他耳中,通知所有学生返回宿舍、所有教师到教工休息室集合时,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露出了没有第二个人能看见的笑容。
教工休息室里挤满了教师,或坐或站,每张脸上都写着惶惑,唯独艾蕾奥瑙拉没有一点表情。一片人里,他一眼望见那头仿佛缀着一圈光的栗色长卷发,少女独自站在墙角边,深蓝的眼睛与他一对,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雷克斯!”
青年习惯性地扶住她的手肘,好让她稳稳停住脚步。“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艾蕾奥瑙拉摇了摇头,耳下两点蓝光盈盈,摇晃着晕成一团。“大家都在等米勒娃。”
说到就到。最后一道往这个方向接近过来的脚步声又急又快,他揽着她往旁边带了一带,刚好给匆忙赶来的女教授让出道路。
麦格环视左右,深深吸进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道:“又出事了。一个学生被怪兽掳走了。直接带进了密室。”
她的话语虽然简短,效果无异于在众人之间扔下了一个爆炸咒。雷克斯不禁低头看向那双蓝眼睛,雨云果然在海面上聚拢起来,投下名为忧愁的阴霾。
“你担心那个学生?”
“我担心的是霍格沃茨。”艾蕾奥瑙拉的回答短而急促,声音里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
波特是不会什么都不做的。这所学校马上就能有惊无险地度过眼下的难关。没有情绪低落的必要,只需要好整以暇地旁观救世主如何奋勇作战就行了。一时间,许多念头从他脑海中掠过,但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放开了揽着少女的那只手。“过一会儿,我去你的办公室找你。”
也许他可以不用伪装,胸有成竹地告诉她不会有事,无需过分忧虑。也许他可以试着多信任她一点点,哪怕不是出于意外的迫不得已。
他可以吗?答案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黑发青年再一次将视线投向其他人。从他们的神情和姿态看来,麦格显然已经揭晓了最后一个“受害者”的身份。霍格沃茨的教职工们大多数不会对学生的出身说三道四,但每个人都知道斯莱特林的宠物是以什么标准在筛选它的猎物。现在,一个纯血统的斯莱特林学生遭到了袭击,那是否说明密室里的怪物终于要开始无差别大肆杀戮了?
“我们必须明天就把所有的学生都打发回家。”女副校长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甚至没法像她一贯的那样挺直脊背保持姿态,虚弱地宣布道:“霍格沃茨到此为止了。”
在雷克斯意识到之前,他已经用力握住了少女缺乏温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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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生活仍然会一如平常,他们要备课、讲课,用餐时说说笑笑地分享课堂上的趣事,这一切就像日升月落一样理所当然。
“我要是这样说,你相信我吗?”
——我已经将我的把柄展现在你的眼前,尽管只是最微不足道,最能轻易解释的那一个。我能相信你不会背叛吗?
雷克斯审视着坐在他面前的艾蕾奥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