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有时候真的恨不得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时候,又在恐惧着孤独,渴望有人能够陪伴着自己。
这个世界那么大,人群是那么拥挤,为什么不能有一块静谧的空间供她栖息,为什么不能有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坚定地、永远地在她身边。
她听见尾崎红叶轻轻呼唤她的声音,在得不到回应后,她打开门,把几支花放在桌子上,木屐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和枝,你该睡觉了。”尾崎红叶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会的。”松原和枝转过身,微笑无懈可击,“红叶姐,你也休息吧。”
她背着光,仿佛游魂一样脚步轻轻地走到床边,“晚安,红叶姐。”
“希望明早起来,雨会停,一切都会变好。”
* * * * * * * *
什么都不会再变成原来的模样。
时间继续流逝,整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有所不同。
她提出想去看看梦野久作,森鸥外含笑同意了。
在尾崎红叶的陪同下,时隔很久,她再一次见到了梦野久作。
监牢之中只有他们两人。
尾崎红叶站在有些远的地方,没有看,也没有听。
梦野久作看见她,面露惊喜,抱着丑萌的玩偶冲了上来。
她抱住他,紧紧的。
“我想,这次应该不会再伤到你了。”
她说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拥抱了梦野久作,但是那时候他在身上藏了很多刀片用来伤害自己,或者说,保护自己。
所以那时她的拥抱给他带来了伤害。
后来,梦野久作渐渐取下了身上所有的刀片,并逐渐变得像他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一样了。
此刻,他咯咯笑起来,“和枝怎么还记得?不要说那些,你都好久没来看我啦!”
她的眼睛总像一汪清澈的泉水被沙尘泥土变得有些浑浊,沉沉的,不再像以前一笑起来就如同星星,闪着无与伦比的光亮。
他不喜欢。作为孩子特有的直觉,他总觉得她变了。
但是看着她的笑容,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依旧美丽,依旧温和,她的拥抱让他感到安心。
她照常陪他玩了一会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
梦野久作嚷嚷着打断了她,“老掉牙的开头了,和枝!”
“耐心听一听吧。”她表现得很宽容。
“……女儿走了,可是生命还在延续。即使再不舍,再难过,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还要继续。他们无数次恶毒地诅咒那个男人,让他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流尽,也曾无数次祈祷女儿能够回来。现实里他们遭遇的一切都像个噩梦,如果能够醒来就好了。”①
这一次她的故事不再是童话,反而带着阴谲恐怖的色彩。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因为凶手残忍杀害了大女儿并抛尸到了他们永远也没有找到的地方,他们平淡而安宁的生活破碎了。
但是这个故事的重点不是放在复仇上的,而是在女儿死后,生人究竟该如何治愈自己。斯人已逝,难以追回。被留下的人该怎么粘和自己破碎的心?
时光能够抚平一切伤痕吗?
梦野久作揪揪玩偶,一脸愤愤,“像那样的渣滓早点去死好了。”
松原和枝把他抱进怀里,闭上眼睛低声说:“我希望你像故事里一样,能走出来。”
而不是像她。
梦野久作不解地想抬头,却被她温热的手掌压下去了。
……在空中落下的液体冰冰凉凉的,滴进他的衣领,落在他的脖子上。
“以后,要开心一点哦,久作。”
她声音沙沙的,仿佛在拼命压抑着自己,却还是透出了一丝哽咽。
“对不起。”
没等梦野久作反应过来,她就松开了他,风一样跑出去了。
尾崎红叶看着她红红的眼眶,一愣。
她们向外走去,身后忽然传来孩子尖利的哭喊,他不停地喊着“和枝”,凄厉的哭嚎听了让人觉得压抑。
“和枝,”尾崎红叶眼尾一压,“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松原和枝跟Q接触后,Q就再也没大吵大闹过了。
她摇摇头,“没事,红叶姐,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她难得笑得轻松,“好像很久没和红叶姐这么一起走走了。真怀念啊。”
尾崎红叶也掩袖笑了,“当初和枝还是半大的孩子。现在也稍微长大了。”
松原和枝回首遥遥看了眼已经和她们有一段距离的五角大楼。
大楼沉默地矗立着,漆黑的表面反射着傍晚晚霞曛黄的光。
刺得她眼睛下意识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