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京那晚回家以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是才刚挨了谁一闷棍。
她连灯也没有打开,就屈着腿坐在地毯上,身边放着刚接的冷水。
这一间小屋,虽没有盛思年豪宅的采光,但在夜间晴朗的时刻,那皎白的月光,还是会顺着四方小窗,轻柔地探照进来。
洒下一片离城市遥远的,清冷又孤寂的光辉。
此刻正坐在光辉里的苏京,明明没有喝酒,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恍惚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港大的宿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又坐在那把一动就会作响的椅子上,借着小台灯那一点亮,埋头和专业书相爱相杀。
而这时坐在她身后的芝芝,则是在认真地描眉画眼,准备等夜再深一点,就身手矫健地,从楼道尽头的那个通风口,翻身一跃……
楼下是一片能没过脚踝的草丛。
那扎实的厚度,刚好能接住从二楼往下跳的人。
收捡化妆品时,芝芝会回头找她闲聊。
而她的开场白往往都是:“喂,苏京,别人读大学都是享受来的,你呢?”
苏京怔怔地抬起头来,问:“我怎么了?”
“你是拼命来的。”
芝芝说完自己先大笑,笑得她那张刚化好的红唇,像一朵开到极致的玫瑰。
苏京则面无表情地回道:“我又没有男朋友,又没有钱,除了老老实实念书,还有什么选择呢?”
芝芝听完也没有尴尬,依然笑得爽朗,她不想气氛变得奇怪。
别看她表面虽疯疯癫癫,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妞,但在内心深处,她却是极其敏感细腻的女孩。所以她当然不会不懂得,大多缺钱的人,往往也缺乏幽默细胞。
她顺着苏京的话问她:“谁说你没选择了?”
苏京肩一耸,手一摊,说:“在哪儿呢?”
芝芝坏笑道:“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帅哥啊?”
苏京扭头啐了她一口,说:“得了吧,你要是真有帅哥的资源,还会找那个什么王捷吗?”
“……”芝芝无语地眨了眨眼睛。
苏京放下笔转过身去,与芝芝面对面,一道如溪水般流淌的月光,横在她们两人之间。
苏京说:“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非得是王捷?你说我有选择,难道你没有吗?为什么非得是他呢?”
芝芝拿梳子梳着发尾,眼神似被催眠后一样空虚。
她说:“当你被命运选择以后,你也就真的是没有选择了。你要做的就是服从,忍受,就是想法在绝望中开花……我和王捷就是这样的。”
“你是被王捷给洗脑了!”苏京恨铁不成钢地跺脚,“你这么聪明,这么优秀,他究竟凭什么占有你,摧毁你!他凭什么?”
芝芝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我能解释清楚,或是能彻底跳出来看看,那么也许我能给你答案。但很遗憾,我还无法做到。”
一阵夜风从603寝室的圆弧形窗口,吹进了苏京小小的房间。
夜凉如水,冷不丁拍在她的身上,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着呜咽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芝芝的名字。
苏京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见那边先“喂”了一下,声音里充斥着沙哑的颗粒感,像是绝望的一声叹息。
“芝芝?”苏京不敢相信地问道。
芝芝还在故作轻松,极力擦拭着暗哑的嗓音,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吗?”
“你哭过了?”苏京把手机换了一边听,“发生什么事了?”
芝芝“扑哧”一笑,把她的问题冲到一边,然后问自顾自地问道:“你家应该有医药急救箱吧?”
苏京瞬间汗毛倒竖。
“乔芝……”她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芝芝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撞到头了,流了点血……本来以为过会儿就好了,没想还有点止不住呢……”
“把地址发我。”苏京的语气异常冷静,冷静到她自己都毛骨悚然。
收到地址后,苏京提着急救箱,连外套都来不及加上一件,就在门口踩了双鞋子,狂奔着出门去了。
从前读大学时,她曾去过芝芝家一次,芝芝父母也在,烤了很多好吃的蛋挞,又做了满满一大桌海鲜,一家人都非常热情好客。
房子是一百多平的大三居,室内宽敞明亮,在港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算得上中产豪宅。
也正因为有了那一次经历,有了那近乎完美的参照,当苏京站在芝芝现在的家门口时,她几乎以为是走错了地方。
直到她提心吊胆地敲门,门一打开,就看见鼻青脸肿的芝芝,拿一块白毛巾捂住额角,见她来了,让也不是,避也不是,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笑着说了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