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时候,方一向所里提了病假申请,用于看病治疗,归期待定。
为了增加这一说法的可信度,肖然带着她挂遍了洋城所有精神科医生的号,权威的专家见了一个又一个,体现出她强烈的,想要治好的决心。
除此之外,她开始时不时在交友圈里发一些语焉不明的话还有迷乱扭曲的图片,一副受疾病困扰、饱受精神折磨,神智不清的模样。
关心她病情的人不少。
有打听消息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介绍医生的,也有真正关心她的。
怕走漏风声,她一视同仁,在所有外人面前,都表现得非常痛苦,偶尔还会胡言乱语。
方一在飞信里和张承、赵竟成分别聊过一两次,她假装自己只是偶尔的清醒,神色憔悴地劝他们另寻出路。
一通表演下来,许多人是真的相信她得了难以诊疗的精神疾病。
有人惋惜,有人通风报信,有人暗中谋划。
她都不在乎,只要大多数人相信她真的没有能力再完成学术上的事情就可以,只要他们相信,她真的为此痛苦,她是受害者,就可以。
方一还做了些别的事情。
首先,她伪造了一些论文初稿和研究笔记。
然后是销毁过去的研究手稿和物料。制作的肖然的实验记录、手稿以及别的资料,她都详细地、分门别类地储存在硬盘里、笔记里。
到家的当天晚上,她和肖然一起,搜索到了所有销毁电子文件以及购买记录之类的方法,学了一遍,然后,销毁了所有可能被查到的痕迹。
硬盘里的文件都删掉了。
进度条缓慢而又不可逆地往前走,快到90%的时候,方一心头莫名涌上些后悔的情绪。
被彻底清除的不仅仅是数据,还有那么多年以来,她日夜奋斗的努力。
搭在鼠标上的手指微动,屏幕上的白色箭头在【取消】附近停下。
没有再前进。
方一深呼吸,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越看越心痛,越看越不舍,索性眼不见为净。
很轻的“哒”一声响起。
她听见肖然关切地问,“你真的想都清除掉吗?”
睁眼一看,屏幕上弹出对话框【请问是否取消所有进程?】,冷白的屏幕里透出他模糊的影子。
她转头,肖然拿着杯果汁站在她身侧不远的地方,另一只扶着鼠标。
显然,是他点了取消。
“你的表情很不好。”他温和又一针见血地指出。
方一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她知道他说对了。
“删吧。”她对自己说,下定了决心,点击【否】,看着删除的进度条飞快到达100%,她手肘撑在桌面,把脸埋在自己掌间。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脸通红,眼泛泪光。
接过肖然手里的果汁,方一喝去一大半,倔强地,“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而已,你看,我还是可以下定决心的,删掉就好了。”
肖然温厚地看向她,“你不后悔?”
“我不会的。”她大声地回答。
“嗯。”他从连接口拔出硬盘,“那我去做下物理销毁?”
方一恢复镇定,像在回答肖然,又像是在警告自己,“嗯。”
肖然没再停留,拿着硬盘出去了。
她坐着没动,看他拿着它出去,眼里有留恋。门关上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一阵虚无。
她知道,这回是真的要和过去的生活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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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工作,方一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她开始尝试做不同的事情来填满每天的空闲。
涂画、养花、打理家里……
她一点点地重构自己的生活。
做这些事情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想尝试,就尝试了。日子变得平淡,可她不觉得无趣。
最大的变化还是,肖然。
以前在同事们的八卦中,在虚拟的社交世界中,方一了解到,很多同居的情侣因为彼此已经很熟悉了,所以反而不会那么黏糊。
方一以为,她和肖然在一起住久了,是不是情侣,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事实却与她的估计相反。
她一直知道,肖然喜欢和她呆在一起,但没想过,表白之后,他会变得如此粘人。
就好像现在,方一想趁黄昏时分给刚买来的栀子花浇水。
她先在阳台的水龙头上接了满满一喷瓶水,正要走到花架边,忽然感受到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扭头一看,肖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阳台,倚着门框看她。
方一分明记得,他五分钟前刚从阳台收了两床床单被套回卧室换上,他动作这么快的吗?
“你都弄好了?”她直接就问了。
肖然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