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江南各地爆发了奴变。
苏昭宁这几日宿在普耀寺,因苏父忽然感了风寒,他才上去陪着住了几日,待父亲身子好转后,他今日才下山。
哪知一进城便碰到一群匆匆出城的人,他们的谈话落入苏昭宁耳中。
“听说今日曹府发生事变,里头的奴仆聚集起来将主子殴打了一番,又将府里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那些奴仆愈发猖狂,勾结起其他富商豪绅府中的奴仆,一并造反!”
江南一带富商豪绅人奴众多,并且专恣暴横,缙绅大户家中一两千的奴仆,小民处于繁重赋役投靠势家,势家对投靠为奴的小民予取予夺,鞭打责罚,致残致死,毫无人性,奴仆忍受不了百般虐待,便趁机反抗。
此前洵州一处富户性气刚戾、待下严酷,被家奴夜间割头杀死,春江董商,宅邸被奴仆烧毁。金山、石门、粟阳等地纷纷发生奴变,索契杀主。
“哎哟,曹家这次可是惨,听说府里头血流成河,女人的头被割下来挂在门口,男人赤身裸体地挂在房梁,喉咙放了血,滴答滴答往下掉,听说早上有人见曹府门大开着,好奇进去看,脚才刚落下去,就觉得地上黏糊得紧,鞋子抬起来一看,才发现都是些暗红色的血。”
说话那人拿着扇子,折扇一开,上头写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几个字,看来是个说书先生,果然是口才了得,随行的人听了便有画面感,胸口发闷,隐隐有呕吐的迹象。
“唉,快回家去吧,指不定其他地方的奴仆一路闹到咱们这处,这些人疯魔血性,一个不爽便把人杀了。”
听了这些话,苏昭宁也加快了回柳叶巷的脚步。
魏玉此时进学还未归,王氏端着盆就要出门浆洗衣物。
苏昭宁拦住他,见巷子口有骚乱,连忙关上门。
王氏胆小,他紧张道:“可是一群奴仆?”
苏昭宁点头,透过门缝看到那些奴仆拿着农具或是铁器,她们将平日穿的粗布蓝衫扯了块布条下来系在额间,一行人浩浩荡荡从走过巷子,并未擅自闯入巷子里的人家。
“听说昨晚曹府被灭门就是这群人干的,城中的好几家富户都惨遭其手,幸好你们从清园里头搬了出来,早上四喜来报了平安,但他还是让你们再过段时间回去,据说那群奴仆并未远离。”
早些的时候,这些奴仆行进至清园门口,带头的老大下令夺门而入,被她的心腹拦下,说这苏家不仅平日待奴仆极好,还在前段时间因为曹家的刁难入不敷出将奴仆的卖身契无偿给予了下人,再往上追溯,苏家老太婆同样是贫苦人家出身。
不仅是心腹如此说,还有些手下也跟着附和。
众人说得老大十分动容,改夺门而入为敲门询问,开门的是年迈的管家,她识得心腹,两人寒暄后才得知苏家如今的情况,再一看园内萧条的景象,奴仆老大才挥挥手放过苏家。
听完王氏的转述后,苏昭宁有些后怕,但又感慨道:“好在他们还算有良心,没对无辜百姓下手,那曹家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果真人在做天在看,早晚都会遭报应的。”
这场奴变最终被官府镇压,准确来说并不是被镇压,而是奴仆出了恶气拿到卖身契后便逃出城去,进入山中不知去向。
官府能做的便是派人镇守四大城门,城中增强巡逻,在一些富户门前增派人手。
日子照常过,江南各地的老百姓似乎没把那场奴变放在心上,甚至有人还将此事奉为一段佳话,将那些造反杀人的奴仆封为英雄,除掉各地奸商,杀富济贫,为百姓出了口恶气。
时间转眼便来到冬月初十,这天恰好是冬至日,江南一带将冬至视为过年一样重要,各家各户走亲串戚,街头巷尾都十分热闹,昨日便家家捣米做汤圆,知是明朝冬至天。
苏昭宁这段时日都宿在柳叶巷,因为王氏住在隔壁,二人每晚只练习了亲吻便作罢,就连亲吻也只限于嘴唇,因着苏昭宁过于敏感,他怕发出声音被隔壁魏爹发现,便与魏玉做好约定,等爹走了两人再继续练习其他的。
昨夜里洒了趟小雪,黛瓦上铺了薄薄一层。
屋檐掉落下来的冰碴子落到苏昭宁脖子里,原本还是睡眼惺忪的他,被冻得一激灵后彻底醒了过来。
此时还天不亮,他掀开厨房前的帐幔,里头的热气便扑面而来。
王氏早早在厨房开始忙活,他见苏昭宁起了便道:“怎么不多睡会儿?外头冷吧,快来舀些热水洗脸暖和一下。”
苏昭宁洗过脸后就开始帮忙。
王氏善做家庭小菜,手艺虽比不上酒楼名膳,但在普通百姓家绰绰有余。他早早便做好吊浆面,趁个晴天,将糯米淘洗干净,浸泡一夜,和着水用石磨碾成浆,将米浆倒进布袋中,吊浆沥水,最后再用石磨压上,将多余水分挤出,湿的吊浆面便做好了。
吊浆面要想保存时间长,还需要晒干,只要天一放晴,王氏便将陶罐里的吊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