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萧郁均没有回头侧目,只是淡淡地道出他的名字:
“关知军,一切可准备妥当?”
此时于鼓楼昏沉中走出来,沐浴在月光下的关承泽上前走近了萧郁均,他年近半百的面容已有皱纹,一双眸子饱经风霜,总是半眯着,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心底揣了件事。
听到萧郁均所问,他噙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并未正面回应,反倒卖了个关子:
“殿下待会儿一看便知。”
话落,萧郁均不置一词,二人将目光投注到鼓楼不远处的主街道上,果不其然,萧令辞那辆马车辚辚的踏入了目标区域。
在雨幕的冲刷下,所视之画面有些扭曲,但很快,萧郁均还是看到了,有大约六七名左右的用黑色布巾遮住半边脸,头戴草帽手拿弯刀的“大盗”,纷纷登场。
下方的马车停下了,“大盗”们一步步靠近,而萧令辞的那些佩刀侍卫也纷纷拔剑,誓斩宵小,接下来血肉模糊的一面萧郁均没兴趣旁观,他只是陷入了一种深沉的思忖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关承泽没有打断他的神思,只是静静的立在一边,好整以暇的往不远处那里望着,尽管那里血雨腥风,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而萧郁均此刻所想的是,他究竟要不要趁着这次计谋,直接杀了那个让自己状态屡屡纷乱的苏文惜,那些栩栩如生的梦还历历在目,光是回想一次,萧郁均的心绪就起伏不定,他恨透了这种状况外的情绪,以至于也记恨上了那个让他身陷莫名的苏文惜。
反正关承泽找来的“大盗”,本质上不会真的要杀了萧令辞,那样的话事情就闹大了,关承泽本来的计谋是如果可以,就刺伤萧令辞这位三皇子给予一点下马威,机会合适就嫁祸给政敌邢承恩,同时上报朝廷,例行公事的被问责后,请求拨款加强军事防备,借机吞掉军饷,强大势力。
这种阴谋对萧郁均没有任何帮助,可萧郁均本来就是想帮助长公主萧音暮称帝,自然要为她扫清其他阻碍,同为一派的关承泽自然也成了队友。
当初他在宫中,亲眼目睹自己母亲,与当今皇上私通苟且,皇上罔顾人伦,将弟媳纳为己有,从那一天起,萧郁均就彻底与亲情决裂,过往黑暗如死水的宫廷生活,还是萧音暮那一热烈灿烂的笑,将他拉了上来,从那时起,他就心甘情愿做了萧音暮的党羽。
有萧音暮在前,野心他是没有的,只愿当个闲散王爷,向来随波逐流,自认为恋慕萧音暮却不敢将这不伦之情宣之于口的萧郁均,如今却在苏文惜这个毫不起眼的四品女官这里,屡屡有情绪上的莫名波动,这让他无法接受。
可是苏文惜,又真的应该为自己这荒诞不经的理由而送命吗?如果她真的死了,死在这一夜,死在萧郁均自己手里,没人会查出来,可是她死后,萧郁均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再被新的梦魇困住。
“殿下,还请早下决断,”关承泽见萧郁均久久未能做出决断,眼观局势的他不禁开口提醒。
而这一提醒,让萧郁均心里那根久久绷紧的弦,一下子断裂,如同受到外力而皴然破裂的琉璃,他的拇指轻叩了一下冰冷刺骨的栏杆,缓缓吐出几个字:
“取箭来。”
关承泽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转身从背后取出一把弓箭来,递给了萧郁均,而萧郁均接过雕弓,搭上箭羽,以拇指勾弦,凝神屏气,瞄准好那辆马车的位置,在看到那一身熟悉的青衣踏出马车后,萧郁均不禁呼吸一窒,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发,于是便松开手,任由箭羽呼啸而去。
只是在送弦的那一瞬,箭羽的尾羽因飞速脱手,直接划伤了萧郁均的虎口,刺痛自肌肤传来,可耳边那遥远却又不太遥远的惊呼声却更让萧郁均分神,只是他已经不敢往下看了,便干脆转身,背靠在栏杆上,阖上了含情的桃花眸。
下面混乱一片,再加上水汽朦胧,关承泽没看清局势,他见萧郁均如此,有些不解:
“殿下,只一箭,如何能斩草除根?”
然而萧郁均却仿佛有些恼怒,他冰冷的回道:“一箭足矣。”
说罢,拂袖转身就走,惊起一片冷风,而关承泽也懒得再看那一出混乱不堪的戏,反正刺杀一事嫁祸给游盗,射箭一事嫁祸给邢承恩,就算栽赃嫁祸不成,也牵连不到自己头上,思及到此便打了个哈欠,也离开了鼓楼。
而另一边。
“咻——”的破空声骤然袭来,苏文惜反应不及愣在原地,哪怕有萧令辞那一声拔高的“小心”,她也未能在这短如电光火石的时间里作出反应。
可是下一秒,一道既带着酒气,又带着檀香的身影将她扑倒,是萧令辞,他一手护着苏文惜的后脑勺,一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将她扑倒在地,苏文惜顿时窒息在他这个怀抱里。
“唔——”
箭羽呼啸而过,萧令辞一声闷哼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有铁锈味蔓延开来,还有百里温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