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秋雨,让江宁府这片区域笼上一层杳霭流湿,冰冷寒凉的水汽如雾一般弥漫在空中,地上大大小小积着水泊,反光如同坠落了千片月。
苏文惜脚踩上去的那一片“月”,却被暗红色给晕染,她的脚边重重地栽落一支羽箭,箭尖带着血色,而她的眼前,是萧令辞原本荼白的衣袍,被箭锋刺穿,大片血水汩汩自他伤口流淌下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支羽箭只是堪堪贴着萧令辞的左边上胳膊擦了过去,而不是直接贯入□□,不然的话就是人命关天了。
“没事,只是擦伤。”
萧令辞声音有些沙哑的吐出这几个字,他面色苍白,薄唇失了血色,低眉敛目间有隐隐的痛色,迎着众人担忧无措的目光,他以手撑地站了起来,旋即又眼前一阵发黑,踉跄了几下,离得最近的苏文惜心惊肉跳的,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搀扶了上去。
而萧令辞如抓紧水中浮木般,紧紧攥着苏文惜的胳膊,待那一阵因失血而晕眩的劲过了,他才松开,坐到了车辕上。
百里温上前急的要赶车火速寻医,而苏文惜见他血流不止,正心焦之际看到百里温手腕上缠着的绑带,她顿时有了想法,对百里温道:
“这位公子,你手腕的绑带不知可否卸下来,给你家殿下缠住伤口,先行止血?”
百里温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反应过来后,忙不迭的拆下了自己手腕的绑带,凑到萧令辞身前比量着那个伤口。
那道擦伤面积不大,却比较深,需要清创,直接缠上去肯定不妥,于是百里温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药瓶,一边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倒了一点在伤口上,一边念念有词:
“还请殿下忍着点啊。”
而萧令辞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只是在药粉倒上去的那一刻,他的脊背绷紧了一瞬。
那边百里温拿着绑带打算缠上去时,苏文惜捡起脚边的羽箭,没打量出什么端倪,却在拿着这支箭凑近眼前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竟散发了出来。
药香……苏文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谢清徽,第二个想到的是邢承恩,早在焚衣街时,她就闻到了那位邢知军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可是这范围实在太宽广,身上有药香的肯定不止这两个,再者若是栽赃嫁祸,那么这一点线索就更没有价值了。
蓦地,苏文惜想到了这支羽箭来时的方向,她连忙看向百里温,声音有些急切:
“这位公子,你那里侍卫还有多少?”
这边百里温正因为自己不会打一个松紧合适的结而满头大汗时,听到苏文惜所言,他暂时放下手里的活,抬头望了一下四周,回道:
“如今加上我还有六名,怎么了?”
苏文惜刚好看到百里温那久久打不上结的动作,她便走过来捏住了绑带的两端,惹得百里温松手后,她低眉敛目,神色专注的一边用环形包扎的法子固定好,一边回复:
“往西大约不远,就是这箭射过来的地方,现在带着人过去探查,估计能得到写线索。”
“哎哟我怎么没想到呢,大意了”百里温一拍手,连忙点了三名侍卫要他们驾着马过去探查,只是原本被痛意侵蚀的有些倦态的萧令辞,闻言抬头,看向百里温,用手指了一个方向道:
“按照我指的方向去搜查,顺便看看有什么医馆还开门。”
那些侍卫抱拳应下来:“是!”
苏文惜已经包扎完毕,鲜血虽然仍旧会往外流,从而浸湿绷带,可起码是止住了,她松了一口气,只觉自己眼前也有些晕眩感,听到萧令辞刚刚所言,不禁抬眸,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萧令辞转头,与苏文惜目光相对,他读懂了苏文惜眸底的复杂与困惑,却无心解释,只是扯着苍白的薄唇,浅笑着似是而非:
“我天生方向感就比较好。”
这一瞬间,苏文惜有很多的疑问想要去问萧令辞,譬如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给自己挡这一箭,为什么明明醉酒了,还是能听到那些游盗的脚步声,并飞快的作出反应,为什么看着玩世不恭,放浪形骸,却拥有着不同凡响的引领力,让人想要信服。
可是千言万语,苏文惜还是选择压在了心底,她跟萧令辞就是两条只会在江宁有短暂相交,往后还是要各奔西东的线,只会各领各的风骚,不会有深入的纠缠,有些事他不愿意说,自己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总归萧令辞今天为他挡这一箭,是没有敌意的,别有用心就更不可能了,哪有人会舍出自己一条宝贵的命,去换一条能掌握别人脖颈的绳呢?
苏文惜心底感慨万千,面上却不显,只是十分珍重的对萧令辞行了一个大礼,真挚道:“殿下救命之恩,文惜就是涌泉相报,也报答不了。”
本来对萧令辞怀着十分的偏见的绿珠和粉涟,见状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不知所言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救命之恩,苏文惜算是亏欠上了,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