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没有休息好,次日苏文惜直接起晚了,等她困眼惺忪地推开房门,穿过了一些□□回廊时,就听得不远处闹哄哄的。
在纺织机做出来之前,苏文惜的时间还算是松弛,因此她便走了过去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在吵嚷,结果这一走近,就看见几个侍女围着蓝英,十分稀奇的围着她叽叽喳喳的问着什么。
而当视线落到鹅卵石道路尽头时,苏文惜竟然看到了一个胖乎乎的背影正迈出大门,一瞬间就与前头的回忆重合起来,那不是邢子昂吗,他来织造署干什么,难道是又找蓝英干了什么,思及到此,苏文惜快步走到蓝英身前,关切地询问:
“蓝英,你怎么了?刚刚那个邢子昂可是来找你的?他可有为难你?”
说着伸手牵起蓝英的胳膊,顺势查看起了她肌肤上的烫伤,见已经不见红痕后,苏文惜才松了口气放下了她的手。
原本围绕在蓝英身边的那几名侍女见苏文惜来了,纷纷行礼告退,此处便唯有两人了,而蓝英听着苏文惜这一连串关心的疑问时,抬眸柔顺一笑,解释:
“苏大人我已经没事了,你买给我的药有在服用,效果很好,至于那人是来找我道歉的,还带了好多礼,我没要,他道完歉就去了三皇子那里,所以苏大人多虑了。”
邢子昂那天嚣张跋扈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如今乍一下听到这些道歉的字眼,实在是无法将这谦逊礼节与他想象在一起,因此苏文惜不敢相信地问:
“……真的?”
“真的,那人还说,是三皇子让他来道歉的。”
如此便说得通了,没有萧令辞,邢子昂那眼睛长在天上的人,怎么会给蓝英这样微不足道的低声下气道歉,只是苏文惜没想到,萧令辞竟然还记着蓝英还没有得到道歉,竟然能为平民布衣而伸张正义。
这着实有点……苏文惜的心底不禁塌陷了一块,她自己作为一个从布衣白身走过来的人,最能体恤到普通人有多不容易。
这个时代会将人驯化,政治与权利会将人异化,在腐坏黑暗的滚滚洪流中,在日日笙歌的纸醉金迷中,生来就在权势顶峰,合掌覆手就能定人死生的皇亲贵胄,竟也能有这般的浩然之气,着实难能可贵。
“原来是他,”苏文惜喃喃细语,最确定蓝英没什么大碍后,她拥抱了蓝英一下以示关怀,并表示如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来找她后,她才同蓝英作别,离开了这里去往萧令辞的房间。
脚步声中带着些急切,而主人却并没有意料到。
苏文惜走到萧令辞房间门口时,百里温就和昨天一样,歪歪斜斜地倚靠在门框边上,见苏文惜来了,飞速立正了身子,伸手相迎:
“大人,我家殿下说了,你要来找直接进就可以了。”
“那样多有冒昧,我还是敲门吧,”说着苏文惜走到门前抬手欲叩门,然而刚一抬起手,“嘎吱”一声,伴随着木门悱恻幽怨的回响,那门从里面被轰然打开。
苏文惜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与萧令辞两两相对,她矮了萧令辞一个头,因此需得抬眸才能看见萧令辞那张如笑面狐狸一样俊逸雅致的脸,此时天光尽数洒入屋内,光线甚为亮堂,苏文惜甚至不用抬眸,就能看见他微微闪着光的,搭在肩头的发梢。
而萧令辞却能直接凭借着身高优势,将苏文惜那颤动如蝶翼的羽睫,挺翘的鼻梁以及水红的唇,尽皆收入眼底,他眼底泛起波澜,却未置一词。
这样的距离实在不妙,苏文惜后撤了几步,萧令辞则笑得凤眸粲然,侧身给她让了一条道出来,也是同样的伸手相迎:
“苏大人,请。”
两人一来一往这么久也算是熟稔了,苏文惜自然是省下了那些客套的虚礼,牵起衣角往里走去。
走到屋里后,一扇青山白鹭渔翁的云母折叠屏风陈设在内,正好将里外两个区域隔绝开来,屏风外用于办公,屏风内则是休憩安睡的卧榻之地,苏文惜将目光从屏风上移开,转头就看到窗下的几案上,放着一个类似于折子的东西。
她并没有急着去询问昨日成果,只是别开生面的向萧令辞郑重行礼道谢:“殿下,听蓝英说你让邢家那位公子向她道歉,我先在此谢过你的好意,蓝英已经接受道歉了。”
一身青衣如揉皱的千里江山,承载许多不卑不谦的淡雅,发间依旧簪着代表规章的六钿,这六根飘摇过燕京风雪,宫阙巍峨,如今又南下到江宁霏霏,烟笼寒水的簪子,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流光溢彩。
只是这千种高标,万般柔情,却都攀附苏文惜而生,她举手投足间,自有摄人心魂,从容不迫之气度。
萧令辞恍然一瞬,旋即笑得昳丽,扯过身边一把檀木椅,一边送至苏文惜身边,示意让她安坐,一边歪歪斜斜倚靠在几案上,语调款款:“举手之劳罢了,苏大人请坐,我知道你定还有其他事要审我。”
着一“审”字,氛围登时不清不白起来,苏文惜却也习以为常,只是拂袖坐到那把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