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竟是睡得难得安稳。寅时下二刻,昭爔在朦胧中醒来,久违地感觉神清气爽,只是身上还有些疲倦,她便没有动作,继续闭了会儿眼睛。
“禀上将军,太医令乔尚求见。”执戟郎中在帐外禀道。
昭爔抬头起身,有东西从肩上滑落,她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张毯子。她拾起毯子想将它叠起来,却发现拽不动,一瞧,看见毯子的一角被卷在一个人的身下,而那人呼吸均匀,睡得正酣。
昭爔大吃一惊:“阿康?!”
睡梦中的昭康被吓得一激灵,连滚带爬地坐起身来,但意识还恍惚着,乱蓬蓬的头发贴在脸上,看起来像是一只在乱丛中迷路的惊慌小鹿。
“你不是应该在日华郡?为何会在军营里!什么时候过来的!”
昭康一下子清醒过来。本来昨夜只是想来偷偷看看姐姐的,可懊恼自己竟不知何时睡着了……完了,这下被姐姐发现了……她不敢看昭爔,嘴里半天也没嗫嚅出一个字来。
昭爔一看就明白了,起身掀起帐帘,先让乔尚进来,又问那两个守帐的执戟郎中:“昨夜你们没看到昭康进帐?”
两人对视一眼,有点紧张:“看、看到了……”
“看到了,却让她直接进来?”昭爔的脸色很不好,“现在是什么时期?我有没有说过,无论是谁,进帐前都需禀告?”
“因为……您睡着了……她是您的妹妹,又、又还只是个孩子……”两人也有些心虚了,声音越来越小。
“孩子,要是司伯嵩随便找个孩子准备刺杀我,你们也放他入帐吗?”
两人心里一惊,扑通跪倒:“在下知错!请上将军责罚!”
“我罚你们,是因为现在战事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忽和侥幸。去打起精神再回来吧。”昭爔挥挥手,“下去领二十……”
话说一半,她看到他们眼下挂着的浓重黑眼圈,又改了口:“……十军棍。然后把张忠良给我叫来!”
回到帐内,看着团着身子像一只鹌鹑似的昭康,昭爔露出了一个“待会儿收拾你”的表情,先处理乔尚的事。
乔尚将两手拎着的几十包药材放到昭爔的案上,又呈上一封帛书:“上将军,国内起了传染病,目前控制住了,罗丞相来信询问我有没有好方子治,但我怕是瘟疫,放心不下,想回去一趟。这些是上将军接下来两个月的药,我已经配好了,一定要按时服用。”
昭康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些药包。姐姐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昭爔一目十行看完帛书,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如果有传染性,控制住也不过是减缓蔓延速度,必须得能解才行。此事迫在眉睫,我让人给你备上快马,派一支队伍送你回去。”
乔尚点点头,向昭爔伸出手来:“走前,再给上将军把一次脉。”
昭爔伸出胳膊。
乔尚甫一搭脉,就知道她昨夜又咳血了。他仔细地摸了半晌,眉头深皱,目光看向案上的药包,估摸着那些苦东西还能给昭爔续多久的命。身体一旦出了问题,垮掉的速度是非常快的,照这样劳心劳力下去……她顶多还能再撑个一年半载。
“如果战事平稳,不再受大刺激,也别受太重的伤的话,等上将军得胜归来,我就能好好给你调理一下了。”
昭爔笑了:“那就希望这次的分别不是永别吧。”
将乔尚送出帐,唤人前来将他的回程事宜安排下去,她看了眼局促不安地候在帐外的张忠良:“进来。”
张忠良走进来,和昭康一起垂着脑袋跪在那儿。
昭爔深吸一口气压了压怒火:“张忠良,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现在你背着我,把无关人员往军营里带的事都能干出来!”
张忠良心里一哆嗦,她从来不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看来这件事不是能随便过去的了。他向前膝行两步,俯下身子:“末将知罪,请上将军按军法问罪。”
昭爔见他这个样子,心口又开始发堵:“问罪前,我需要一个解释。”
昭康的心跳得很快,她知道张忠良是打算自己承担这件事了,若真是这样,她会感到亏心的!她扑到张忠良面前:“姐姐,是我非求着副帅带我来的!他只是磨不过我!”
昭爔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是你主动想跟来。只是你不懂事,他还不懂事吗?!军营是什么地方?你来能做什么?战事一起,刀剑无眼,谁顾得上你?你不要命了!”
她走到两人面前。
昭康的任性固然让她生气,但张忠良更是让她不解和失望:“我以为,经历过司伯嵩的那场谋杀,你会明白我不想再失去身边的人的心情。可你还是把昭康从安全的日华郡带到了这里。她是军人吗?这是她该来的地方吗?!”
“啪!”
昭爔的鞭子狠狠抽在张忠良的脊背上,登时黑色军衣上就氤氲出了肉眼看不清的血迹。张忠良咬紧牙关,一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