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三两步走到不远处的假山后,孟攸宁怕宋燕绥生气,主动解释:“贵主令某寻人,手底下刚好有这么个可用之人,便找出来用了。没来得及同贵主讲,贵主莫怪。”
“这人一副西北之人的长相,与魏国隔了十万八千里,你手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个人?普陀寺事关重大,你可别随意找个人来诓我!”她气极时连郎君也不叫,全然不顾之前在孟攸宁跟前那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姿态,讲着讲着还要瞪孟攸宁两眼,在孟攸宁看来竟然觉得可爱,便也不回嘴,只听她继续讲:“你不说话做什么?莫不是这人真是你随意拉来的,他到底姓谁名谁,你快给我交代清楚。”
“贵主,某哪敢诓骗贵主。”孟攸宁像是怕有旁人窥听,凑近了些,压着嗓子低声道:“这人真是我手下的。是我外祖当年在外征战时捡到的孩子,外祖见他可怜便放在军中养大,取名阳友征。他对医术感兴趣,便跟着军中医官学了些。后来外祖去世,勇武军散了,他被归到郑家军下。虽然归在那里,他却待不住,销了军籍跑回老家做游医去了。他同我母亲年纪相仿,我母亲随军时他算是我母亲的玩伴,大概是感念与母亲幼时情谊,他离开后曾悄悄回来看我,与我却并未见过面。知道贵主在查普陀寺中重病的傅七娘子,我便想起了他,这才叫人到西北找他,也是这两日才找到的。”
他说得头头是道,且又是说他外祖去世又是提他母亲的,宋燕绥也没法再生什么气,只能再问他:“你保证此人可信?”
孟攸宁点点头,又说:“他不是说了吗,贵主不是信他家郎君么?贵主若是信他家郎君的,便尽管信他。他家郎君都说过了,他是在为贵主打天下。”
他又提起这件事情,宋燕绥侧身避了下,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刚刚两人离得近,宋燕绥只觉得自己耳朵痒痒的,却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受。
孟攸宁站在原地没动,宋燕绥想了想,正色道:“既然这样,我便信他用他,寻药的事情也一并交给他。我还有话想同傅七娘子讲,你带着他先走吧,只是要替我问好,药何时能寻到,怎么用,谁来用,用多久,还有,他需要要多少报酬,我一分不少都会给的。”
“贵主要问的事某都记下了,只是报酬——”孟攸宁故意停了下,等到宋燕绥终于转头来看他,孟攸宁才笑道:“他的报酬归他家郎君来给,而他家郎君替贵主办事,要的是别的报酬,贵主心里能记得就好。”
宋燕绥听了这话不想再同他多说半句,转身进了屋子,还把能安和阳友征一起赶了出来。能安看着站在门外不远处笑意盈盈的主子,走上前去问:“王爷又怎么惹贵主生气了?”阳友征也看出些端倪,孟攸宁虽算他小辈,却也是他的主子,他便知跟着能安一起看热闹。
“不是惹贵主生气,我大概是惹了那位皇后殿下生气了。”孟攸宁走上前去拍了拍阳友征的肩膀,沉声道:“阳公辛苦,之后这头的事还要麻烦阳公。”
“郎君与我客气了,娘子与将军去时最放不下的都是郎君,这些年我在外头也没帮上郎君什么,如今郎君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自然尽力而为。”他说得恳切,孟攸宁也动容,只是普陀寺实在不是闲聊的地方,三人只好就此打住,躲着门口的布诊处回了永乐坊的宅子里。
而回到屋中的宋燕绥一进门便看见面色不虞的周渝,她心中叹口气,先对徐学珍说:“今日麻烦徐奉御,日后傅七娘子处施药用针还需辛苦徐奉御多多看顾。”说的话竟然与孟攸宁差不多,但比孟攸宁还是多问了一声:“傅七娘子如今用的药可有什么不妥?”
徐学珍刚刚找侍女要过药渣,便回道:“贵主放心,御寒补气的房子,虽增益不大,但用着也无妨。傅七娘子这里平日到底还是冯奉御来得多,我也不好擅自将冯奉御的药换了。”
若是无害,宋燕绥也不打算换药打草惊蛇,又问道:“奉御在御药局也待了阵子,在奉御看来,冯奉御看顾傅七娘子这么些年,却一直当恶疾在治,是冯奉御医术不精呢,还是另有原因?”
“贵主,某不好给贵主一个准确答案。”宋燕绥只是看着他,徐学珍接着说:“按理说来,冯奉御医术造诣颇深,也深得宫中贵人信赖,不该看不出傅七娘子不是普通顽疾。但是贵主也要明白,如冯奉御这般师出名门的医者,毒,毕竟偏门,他们见得少,认不出毒,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某不好告诉贵主冯奉御究竟是能看出来还是看不出来,事实如何,只有冯奉御本人才能给贵主一个答案。”
宋燕绥点点头说:“好,我明白了。”一直在里头帮忙日新此时终于从里屋出来,宋燕绥也不耽误,对徐学珍说:“徐奉御且在外头等等,我还有两句话要同傅七娘子说。”徐学珍点点头走到内厅一个角落坐下休息,日新也在外等候,只有宋燕绥带着周渝进了里屋。
侍女见宋燕绥来了,赶忙行礼,宋燕绥却笑道:“我有些体己话想同傅七娘子说,可否劳烦两位移步内厅?”若只是宋燕绥,她们出去倒没什么,可两人抬头看了看周渝,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