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宴对挣功德的热情,败倒在逶迤山路上。
一场秋雨,寒了天地,闻宴身体虚弱,根本就受不住这凉意。
雨后积水,让山间小路更加难行,快抵达落凤村前,闻宴脚下突然打滑,一个趔趄,险些摔下去。
位于她身后的谢稚见状,赶忙探手相扶,让闻宴免于摔倒。
手刚扶住闻宴,掌下比幽都亡灵更加冰寒的肌肤,让谢稚微微诧异。
谢稚侧眸,见眼前女子面容惨淡,苍白犹如冷玉,方知她方才所言并非自谦,身子骨是真的弱。
他轻蹙眉,蹲下身,道:“山路崎岖,你身体有恙,上来。”
“有劳谢大人。”
闻宴沉重喘了一口,深知自己状况,也不逞强,道了声谢便顺从地趴到了谢稚背上。然后,暗垂眉头,抠抠搜搜点燃些许功德,恢复流失的体力。
功德所剩不多,要省着点用,唉。
谢稚温声道:“先去哪?”
言语间隐晦表明了立场,他此行只为保护闻宴,不会插手她超度怨鬼的任务。
若插手,小姑娘此行固然轻松,功德可就要分一半了。
闻宴领了谢稚的情。她缺功德缺得厉害,每一份功德都是保命良药,分不得。只能等以后身子骨养回来了,再还这份情义。
缓了口气,闻宴仰头,指向前方村口遮天蔽日的大榕树:“从这里过去,去上阳村孙婉玉家。给穆小楼伸冤的关键,是先证明孙婉玉乃自尽。”
时间不够,必须快点办事。
孙婉玉的死因记在生死簿上,不能显于活人前。想要洗刷穆小楼的冤情,揪出真正的凶手,得根据阳间规矩,找人证物证。
麻烦的是,孙婉玉死了一年,尸骨已寒,很多证据不复存在。
得另寻他法。
闻宴在幽都查阅资料之时,还特意去找过孙婉玉,看可能问出点有用的消息,孙婉玉死前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鬼魂浑浑噩噩,说话颠三倒四,沟通半天没问出一点消息,闻宴心累地放弃了。
只能到阳间,自己去查。
谢稚听了闻宴的解怨计划,清淡眸子不可察地闪过赞赏,颔首道:“走吧。”
抬步要走,锁魂链被拽住了。
闻宴顺着锁链看过去,就见穆小楼眼双眸呆滞地望向前方的村庄,鬼瞳泛着痛苦,倏然,惶恐蹲到地上,痴痴傻傻道:“小楼没有杀表姐,没有……”
闻宴狐疑:“他这是?”
谢稚沉吟:“画地为牢,有些冤魂死得惨烈,执念深重,亡魂会一直陷在死前的回忆里,走不出来。”
话音刚落,那边空间突然凝结。
景物迭换,小树林中,突然多出几个幻影。
诡异画面生起,穆小楼似乎被什么力量束缚,双手双脚被牢牢捆绑。紧接着,几个幻影动了,无数尖锐石头,对准他的脑门,如石雨般砸了过来。
额头,一道道伤口裂开。血,顺着他额头滴落。
穆小楼惊恐惨叫,磕磕绊绊想要辨解什么,然而,凄惨的模样,却无法感动对面的施暴者。
凌虐持续,血水染红衣衫,最后直致死亡。
这一幕怵目惊心,闻宴看得心情沉重,眉头拧紧,沉声呼唤穆小楼。
穆小楼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躺尸了片刻,又从地上爬起,重复刚才所经历的一切。这场幻境中的凌虐,犹如轮回,无论多少次,穆小楼最终都是血溅林间。
谢稚牵动锁魂链,强行将穆小楼拉出幻境。
然而,又经历了无数次死亡的穆小楼,完全沉浸在了痛苦中,不得解脱。
“娘,我要我娘……”重复了三四遍,痴傻的穆小楼,终于开口了。
闻宴深叹:“罢了,先带他去看母亲。”
她原本计划解怨到最后一步,冤魂怨念消散以后,再带他见亲人最后一面,了却凡尘挂碍,好安心上路。但看穆小楼眼下的情况……也罢,先提前。她后面赶一赶工,不耽误进度。
谢稚淡觑一眼闻宴,眼底飞快闪过什么,牵起锁魂链。
一炷香后,一人两鬼抵达村子最东头的穆小楼家。
榕树茂密枝叶遮蔽天光,树荫下,陈旧的青砖瓦房,孤独而立,门前杂草横生,萧瑟荒凉。
紧闭的厚重木门,被三把铁锁牢牢他锁住,木门两边,几张黄色纸符,随着吹过的凉风,窸窸窣窣轻响着。
闻宴手放开谢稚的脖颈,从他背上下来,走到了门口,沉着脸揭下门板上的符咒。
泛黄的符纸显示,符篆已贴了不短的时间,朱砂绘制的符纹都有些褪色了,可依然能从扭曲凌乱的线条看出,这是镇魂符。
为何镇魂,镇谁的魂?
穆小楼的,还是穆母?
闻宴握着镇魂符,思绪翻飞。要镇的应该不是穆母,她来之前还去翻看了生死簿,穆母名字规整写在册子上,显示阳寿未尽,性命无虞。
那要镇压的是谁呢,穆小楼?
穆小楼已激动得趴到门上,满怀期待地叫娘,“娘……小楼,回来了……娘……”
阴风吹得大门摇晃,符咒翻飞,无人应答。
谢稚将四周环境无声扫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