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思想品德方面的大道理谁还能比得过思想政治教育博士薇薇安了？更何况沈昱本身也不爱说话，更不喜欢胡搅蛮缠。沉默了一会儿，沈昱又说：“很多地方扣分也太苛刻了，跟平时的标准不太一样。”
薇薇安很绅士地为沈昱扶住门，让沈昱先进，行云流水地关上别的老师早就下班的办公室门，才说：“你是质疑我的评分标准？”
沈昱十分耿直地点了点头。
薇薇安脸上带着好脾气的笑容说道：“那你倒是说说，哪些地方不应该扣分？”
沈昱在空中投影出卷子，手指顿了下。大部分扣分点都模棱两可，属于可扣可不扣的。最终他没有指出具体的地方，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薇薇安。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几秒，薇薇安笑道：“不过是一次小测，不会影响你多少平时成绩。我承认这次考试包含了课本上还没讲到的内容，尤其是三章以后的重点部分天网。以后你多预习，多花时间好好消化思政内容，成绩肯定会有所提升。”
沈昱面无表情，依然没说话。
薇薇安也不怕自己车轱辘话把学生说烦了，继续滔滔不绝：“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看不起思政课，觉得没什么用，只靠死记硬背而不去理解。其实如果你用心去学，思政课不是那么没有内容的。比如说‘元首专政民主’这个词，一个国家怎么可能既集权又民主？这就要深入剖析帝国政体的组成。只有懂历史，懂现实，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专政民主。这些东西是要靠理解的，死记硬背只有皮毛。”
沈昱眉头微皱，依然没开口。
老师可能真的都有给人上课的职业病。薇薇安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要是懂历史，就知道专政是很难持久的，所以帝国引入了天网。集权会造成阶层固化、不平等加剧、进而导致社会动荡。天网的建立就是为了用客观的技术保证法律对每个人的公平。天网不仅是一种技术手段，现在也具有了政治意义。”
沈昱听到“天网”两个字，眼睛亮了下，但后面三纸无驴的教科书上的废话又熄灭了他眼里的光。
他的所有神情变化薇薇安都看得清清楚楚。抓住那一瞬间细小的裂缝，薇薇安说道：“有关天网那几道题你的答案很有见地，但是太偏重技术了。这是思政课，又不是信息技术课。而且你在一道简答题里说‘一切程序都有漏洞’，从思政角度讲是错误的。天网没有漏洞。天网作为一种政治符号，不能有漏洞。你是想暗示有人在天网里面留了后门吗？你知道这是多严重的指控吗？直接威胁到帝国宪法里‘绝对公平’四个大字。”
沈昱很不赞同地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薇薇安有点好笑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有什么就说，真是不该说的，在你脑子里也会触发警报。”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沈昱实际上很有讲一讲的愿望。他身体前倾，胳膊肘搭在桌边，右手无意识地握着左手手腕，咬了咬牙，犹豫半晌，最终发泄似的说道：“代码当然是不分阶级的，但写代码的人不是。人不是上帝，不可能写出来完美程序。古人类第一次写出简单的神经网络程序的时候也曾经以为机器学习终于可以消除当时普遍存在的偏见和歧视，结果怎么着？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被机器识别为女性，黑人被机器识别为大猩猩。那还是最简单的远古单线程程序，bias in，bias out。现在这么复杂的程序，人类偏好的影响只会更多。”
薇薇安绕了这么大一圈，好不容易把沈昱钓上钩，可不能让他脱钩了。她清了清嗓子，顺着话题问下去：“你读博的时候研究的就是天网吧？”
沈昱的身体重重靠回椅子背，低下眼睛不太情愿地说：“不是。是霍布斯教授的最后一段代码。它和天网有关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我强行把它代入天网的情境研究了十一年，什么结果都么有。”
薇薇安猛然睁大了眼睛：“霍布斯难题？能把你当年的论文和代码给我看看吗？”
沈昱有点惊讶地抬起头：“你要这些做什么？”
薇薇安升腾起一股与今天的谈话氛围毫不相符的热情：“今年的霍布斯难题奖池的奖金累积到多少你不知道吗？不瞒你说，我也要参加。我最近代码写到头秃，正愁没有方向，想从你这找点灵感。要是我中奖了，奖金分你一半。”
沈昱狐疑地望着薇薇安的蓝眼睛，试图从里面读出谎言的痕迹。薇薇安真诚地直视着沈昱，一点都不心虚。
沈昱内心有点自嘲地笑了一下，万年冰山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他一个计算机天才研究了十一年都没有结果的代码，薇薇安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业余选手，就算写代码已经是帝国义务教育的一部分，人人都会，沈昱也不觉得她能折腾出什么结果来。但既然班主任想要折腾，而且明着开口了，沈昱也不觉得自己有理由拒绝。他点点头：“都在帝国科技大往届学生论文的页面里，你搜一下就能下载。”
薇薇安眉头轻蹙：“搜了啊，没有。”
沈昱倒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