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谷毕恭毕敬地引着同姑姑一前一后进门的姑父往里走,不想才走到姑姑屋门口便直直飞过来一只茶碗,从前姑姑随手丢个什么来打他他向来是躲惯了的,现下这腿便麻溜地自个儿先往旁让了一步——
而后那只还盛着茶水的茶碗,便正好砸在了跟在他后头的,他们家姑父的胸膛上,再而后那茶碗应声而落,“啪!”地一声碎在姑父脚前,茶水溅了姑父一袍摆……
了不得了!姑姑拿茶碗砸了姑父!!
那会儿姑姑一个人回来时他便觉着不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等来姑父时他就觉着更不对了,且姑姑还一回来就指使拿酒,还说莫要让他烦她!
真是没想到姑姑同姑父竟然也会吵架!还吵得姑姑一个人跑回了娘家!还吵得姑姑拿茶碗砸了姑父!
狐帝狐后带着两个小殿下去凡间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四叔同折颜上神又不在十里桃林,要是凤九在还能出出主意,可昨个儿凤九才带着白滚滚回了太晨宫,眼下这可如何是好?!
迷谷整个人僵在原地,心里的小人儿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这一声脆响后,他家那好姑姑还拉长着语调来了一句,“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个碗都接不住~”
姑姑竟然还敢这样嘲讽姑父!竟然还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
热锅上的迷谷此时当真是急得连哭的心都有了,且原本低头瞅着脚前碎茶碗的姑父还朝他看了过来!他登时心下一激灵,而后瞧见姑父朝旁侧抬了抬下颚示意他退下,且瞧着姑父被姑姑那样嫌弃竟也未有愠色,姑父当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姑父,而且姑父还未想要将他灭口!
蒙获赦令的迷谷登时又是一阵热泪盈眶,慌忙给姑父作个长揖,边后退着撒腿就要跑,不想才跑出几步又听见他家姑姑那慢悠悠的语调从后头传过来,“拿你家姑姑的话当耳旁风了不成……”
我的好姑姑啊!您怎么连姑父的便宜都敢占啊!
……
外头的脚步声忙得像被撵的兔子,另一个熟悉的却没了动静,白浅拈起小酒坛再给自个儿斟上一盏,故意提了提嗓子,“我说了不见便是不见,他若是来了,你便说我没回来过——”
正欲提步进门的战神脚下一顿,不禁又抽了抽嘴角。
白浅上神懒洋洋地拈着酒盏还未说完,“这狐狸洞的大门你若是守不好,打明儿起便去烧火好了~”
这幅敲打人的姿态着实颇有女君风范,战神听得又勾了嘴角,随手想将脚前的狼藉收了,那厢的小狐狸却转头望过来,他方拈在指尖的仙泽一滞,复转手负于身后,索性敛去身形,左右那只没良心的小狐狸也不想见他。
……
迷谷应是跑得远了,白浅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也未等到旁的动静,且适才就停在门口的再熟悉不过的气息竟也消失了,师父难不成是走了?可她分明听得仔细,外头除了迷谷便再没旁的动静了,唔……
她皱了下眉,轻手轻脚地起身却是有点头晕,幸好一把扶住了身旁小几,从母神的小院子里临走时她厚着脸皮又挖了母神一坛酒,想来是这酒后劲儿太足,她又因着嘴馋喝得急了点,竟是不知不觉的有些醉了。
唔,都怪师父!先前的那坛她一开始都没喝上几口,后头想喝时他又缠着闹她,那么好的酒都闹洒了不少,真是可惜了,要不是她原本就馋着,现下也不至于喝醉了~
她晃了晃脑袋,待站稳身子才小心翼翼地轻着脚步走到门口,再偷偷露出小半个脑袋往外瞅瞅,可偌大的狐狸洞空空荡荡的,哪里有师父的影子……
她怔了一怔,一时间醉意都散了不少,跟着便又心头一酸,莫非当真是她听错了?可她方才分明都觉出师父的气息了。难不成是她一直惦记着,所以觉错了?
折回来的小狐狸走得一步三回头,小嘴还直嘟囔,“还没睡醒么?怎地还不来……”
战神将唇角笑意压一压,缓步自小几对面落座,身前的衣襟一片濡湿,他垂眸看了看,不禁又抽了抽嘴角,复又着实心下好笑,活了三十余万年,这种经历倒是头一遭。
他方才过来时想起一些事,也未料到那迷谷竟连个茶碗都接不住,亦未料到他会躲开。且恍惚记得某只小狐狸从前说过,女子要砸东西时,是不能接也不能拦着的,你要让她将东西砸完,她才会消气……
坐回对面的小狐狸又撅着小嘴嘟囔了一句,“哼,来了也不让他进来!” 瞧着着实不像是消了气模样,看来他这一下算是白挨了。
小狐狸自斟自饮地又续上了酒,他失笑着去了身前水渍,顺手拈上卷一旁的竹简。
许是这两日宿在早已遗忘的儿时旧地,他昨夜竟是做了个荒唐的梦。
梦里他应是只有二百岁,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背道典,然后手中抱得有些吃力的竹简便被人抢走了。
他抬起头时,看到的是个生得极好看的女子,女子笑吟吟地蹲下来,仰着头同他说话,竟是唤他作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