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君要怎么洗澡?
打开浴室花洒时,郑亭林脑海中忽地闪过这个疑问,视线不自觉落在浴室门后的折叠椅和门外盥洗台旁的拐杖上,现在的傅令君生活离不开这些用具。
她很快擦干身体,换上睡衣走了出来。
换下来的衣物扔进干爽的篓内,郑亭林洗漱完离开盥洗台时,傅令君依旧伏坐休息室书桌前。
开放式书房取代了原本客厅的设计,郑亭林没法不注意到她的存在,但两人都默契地不开口,相安无事地各做各事。
——至少表面是这样。
张姨会上楼帮她洗澡吗?郑亭林躺在自己卧室划着手机,思绪不由自主地发散到傅令君身上,大学霸的夏令营多半也泡汤了。
她并没有幸灾乐祸,只是总忍不住联想起自己那一场车祸,要是她活下来了,要面对的情况恐怕比现在的傅令君还糟糕。
那还不如死了,郑亭林嘴角下撇,只想想就完全无法忍受那样的生活。
门外隐隐传来动静,她估摸着是傅令君要去洗澡了,心不在焉地继续玩起手机。
十七岁的郑亭林,一上网到处是古典音乐圈相关的推送,陆池佑夺冠的消息更是余波未散,频频占领相关头条。
两人曾在梅纽因国际小提琴比赛有过一面之缘,甚至互换了联系方式,但对此时的郑亭林来说,两人只不过点头之交。
她点开两人聊天框,上一次聊天还是去年十月,小郑亭林客气地发去了祝贺,陆池佑也回了句谦逊的感谢,对话像任务一样结束。
郑亭林轻笑,正想要退出微信界面,一个新红点突然跃到顶端。
施斐:[最近忙吗?(探头)]
郑亭林顿了顿,记起对方是自己在附中的室友,附小时关系还算得上亲近,到现在早就不冷不淡,等她去到柯林斯,同当年的同学朋友干脆直接断联。
十七岁的郑亭林对同学颇有怨怼,但这么多年过去,郑亭林心里早就泛不起多少涟漪。
她随手打字:[有事吗]
对方隔了好一会儿才回:[你的手还好吗?]
不太好。郑亭林默然,从回忆里扒拉出对方当初的袖手旁观,无趣地准备敷衍过去。
“嘭——”
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碰撞声,正回消息的郑亭林惊了一跳,熄屏起身,走到了阳台盥洗室门前。
片刻声响凝滞后,里面又传来一连串的碰撞响声夹杂着渐起的水声,郑亭林皱眉,试探着唤:“傅令君?”
盥洗室同浴室还隔着一道门,郑亭林站在从休息室进入盥洗台的门口,犹豫着又加了句:“你还好吗?”
该不会摔了吧?
不出半分钟,水声停下,傅令君的声音传出:“我没事。”
得到回应的郑亭林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哐”的一声又把她往卧室走的步履又拉了回来。
她诚恳发问:“……需要我喊张姨上来吗?”
浴室内的水声和碰撞声止歇,再一点声响没有传出。
郑亭林手指搭在门框,无意识地敲打起节奏,等待回应。
咚咚的韵律声中,郑亭林耐心耗尽,在回卧室还是多管闲事间犹疑,最后拖长调子喊:“你洗完了吗?”
依旧没有声音。
郑亭林终于觉得不妙,直接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进到了盥洗室。
水雾氤氲的浴室门后,裸露的背脊在毛玻璃后若隐若现,一动不动。
“傅令君——”郑亭林拍门,语调乍然提高,立马转身跑到楼梯栏喊张姨和谭雅平。
傅家一阵兵荒马乱,穿着单薄睡衣的傅令君被背进卧室躺下,郑亭林站在休息室,路过时瞟见了对方腿上的青紫伤痕,低头不语。
“还好发现得及时!令君大概是磕到哪疼晕过去了!”张姨擦着自己满头汗,抱出药箱,谭雅平和家庭医生通着电话,傅伯诚满面愁容地探着女儿的额头。
郑亭林只安静地站在卧室门外,过了一会儿问:“傅令……她以前也在浴室晕倒过吗?”
“在家还是头一回,令君这孩子,什么事都憋着不和人说,痛也忍着,出医院后说什么也不让我帮她洗澡,要是发现晚了可怎么得了!”
张姨语气激动,傅伯诚一边忧愁,一边不忘感慨:“这回多亏了亭林,看来真是来对了,下午也是你救了令君一次,真是福星啊!”
郑亭林闻言神情复杂,就她来傅家这短短半天,傅令君就经历了摔楼、浴室昏倒几大事故,怎么看她都是妥妥的灾星。
气场不合就是没办法……郑亭林感慨自己果然该远离傅令君,你好我好大家好。
谭雅平给傅令君多盖了张薄毯,但依旧难以掩盖她的消瘦,加上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长睫如蝉翼脆弱,和郑亭林印象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过去的傅令君有运动的习惯,夏潜水冬滑雪,身体素质比起整天待室内的郑亭林好上不止一星半点,面色虽然白皙,但却是比这健康得多的白。
张姨照医生指示处理完毕,只等着傅令君转醒,卧室里的人也慢慢散开,只留下一人看照。
郑亭林的房间离傅令君卧室最近,谭雅平下楼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