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头逐渐西沉,隐入山头,宁珏进入密林之中,茂密荆棘充斥其中,已难以策马前行。
南苑那行人行踪诡谲,善于掩盖踪迹,又事出突然,只能分散几路追踪,宁珏途经此处密林,只几眼便觉不对。
看似长满荒草荆棘,却处处透着常年人为修剪的痕迹,像是有人故意在打理,掩盖着些什么。
寒意渐起,宁珏拢了拢领口,翻身下马。
联想起南苑人不惜暴露行踪也要来扬州,宁珏沉思片刻,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密林深处走去。
四周安静得离奇。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时候,如此密林却连个鸟虫之声都未曾听见。
起初在密林外围披荆斩棘,还难行走,反而越往深里走却越平坦,人为造路的痕迹越发明显起来。
宁珏缓步走着,凝神谛听周围的动静,脚下逐渐出现凌乱的脚步痕迹,泥土翻飞,草枝散落,仿佛经历过一场打斗。
“咔嚓”一声轻响,宁珏踩住了一根脆弱的树枝,顷刻间,周围亮起无数点火光,密密麻麻填满了树林,他半眯起眼睛,看着火光将他包围。
“站住!”
宁珏抬眼看去,几个举着火把的人拦住他的去路,凶神恶煞地上下打量他。
那为首的青年男子诧异道:“往日里这边过路人都个把月不曾见过一个,今日倒是一个接着一个进来。”
“管他呢,三当家的,这个肥羊看起来就是个富贵公子哥儿!”
听着手下的应和,青年男子摸了摸下巴,点点头,“先抓回去,小姜,给他绑了。”
正欲动手,宁珏却冷不丁看到人群后面钻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姜以清穿着一身粗布劲装,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明明灭灭,向前走来时撞上他投来的视线,逆着光,火光在她周围勾勒出一圈金边,她背对着人群朝他眨了眨眼。
宁珏低头轻笑一声,松开握住佩剑的手,双手合拢伸出,乖乖让她用绳子绑起来。
姜以清绕绳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宁珏的手,冰冷如冬石,她微微一顿,随便缠了几下了事。
三当家都准备再打一架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老老实实被抓,只能茫然地放下刀,怔愣地收队。
宁珏跟着姜以清,被周围众人裹挟着往密林深处走,不一会儿,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片寨子的轮廓。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宁珏便被关进了柴房。
幸好旁边就是烧锅炉的地方,柴房里还算干燥而温暖,宁珏靠坐在柴火堆旁,呵了口热气,约莫一刻钟就听到门外传来窸窣声响。
果不其然,姜以清悄悄开了个门缝,闪身进屋。
“公子,落魄了呀。”姜以清狡黠一笑。
宁珏丝毫不慌,抬手轻抖了一下,那绳索不知怎么就松开了。
姜以清挑眉,走上前去递给他一盏茶壶,“喝点热的暖暖身子,这儿条件不好,只有热水没有茶。”
“多谢。”
只见宁珏顺手接过,也没多少贤王形象,仰首将茶嘴往口中倒去,凉薄的月光下,瓷白的脖颈喉结轻动,姜以清好笑看着,他仿佛不是身处深山老林的盗匪寨子,而是依然在贤王府的书房之中。
优哉游哉,甚为优雅。
几股暖流入腹,驱散了不少寒意。
宁珏随手抹了唇边水渍,“你怎会在此处?甚至还加入其中,看起来很是……适应。”
姜以清耸耸肩,挥舞了一下拳头,“凭武力征服了他们三当家的心。”
宁珏轻笑出声:“姜女侠果然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你怎么一个人追来了。”姜以清在他身边随意坐下,两人靠着柴火垛聊了起来,“川乌呢?”
川乌是宁珏的贴身暗卫,没有别的重要之事是绝不会离身的。
“最近扬州太乱,有些担心两位老人家,便将川乌留在他们身边了。”宁珏淡淡道,刚被热水暖过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老人家?”
“嗯,扬州姜氏,定北将军的双亲。”
姜以清微讶,定北将军的功绩于她而言只是儿时听过的英雄故事,平日里也只与钱蘅闲聊时提起过,开国时期定北军的赫赫威名整个东杨无人不知。
没想到这定北将军竟与她同姓,而且双亲都还在扬州生活。
姜以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忽然想到什么,抓住他的胳膊问:“你来扬州多久了?可见过麦冬?”
宁珏低头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想安慰地拍拍她,可伸手悬停一瞬还是无声地放下了,“放心,麦冬将她们二人妥善安置在了淮州的善堂中,便快马加鞭来通知我了。”
“太好了。”姜以清轻吐出一口浊气,放下心来,“淮扬一带最近风波四起,流民盗匪猖獗,八成与那些南苑人脱不了干系。”
宁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