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薄透的纸糊纱窗,一米暖阳映照在阿鸢此时的侧脸上,映照出她明媚自信的笑容。
桑梓呆呆地看着阿鸢发神,知道她能说出这番话,那她的心底必定是有一番盘算在的,便也只是笑而不语,虽然自是不用在这件事情上担忧,心间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阿鸢也敛回了笑容,想起那张来自北韩的陌生面孔,心间不免升起不少疑虑,眉头倏而蹙了起来。“阿梓,这个陆员外为何会跟着你们来桑榆镇呢?”
桑梓不假思索回道:“说来很奇怪,本来我们已经离开北韩了,但这个陆万金居然坐在马车里一路跟着我们到了西蜀境内。十松发现他时也很诧异,但他只说自己是合作之前想要亲自来我们织锦坊看看,如是他才能放心去做这个联络人。”
听完桑梓的话,阿鸢端着手在原地徘徊、思索了片刻,一时间没有觉得有不对之处,但心间的忧虑却没有半分减少。
听她们讲来,韩风的过于热络,陆万金态度的转变,都让她觉得无巧不成书,这正和陆十松的担忧不谋而合。
然而,眼下无论是陆十松还是阿鸢,都无法拿出任何质疑的根据,便也只能浅叹一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陆万金确实值得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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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里,陆十松将陆万金带至烟花柳巷,本是为了投其所好,未曾想到打开的却是自己的眼界。本是陆十松做东,而轻车熟路走在前面带路的却成了陆万金。
连陆万金回头看到陆十松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都不由地直摇头。
“十松兄弟,你难道是第一次来青楼?”
陆十松轻咳了两声,却没有正面回答陆万金。陆万金也只是笑笑,在老鸨的带领下,两人定下了这个青楼位置绝佳的一个包间,刚一坐下,便有一群衣衫单薄的姑娘咿咿呀呀地围了过来,开始你争我抢地替两人斟酒。
这场面着实把陆十松吓傻了,他惊慌失措地红了脸,接连不断地端起酒杯狂饮,却未曾想到越是借助酒来掩盖自己的尴尬,酒劲就越是容易上头。
最可恨的是,原本□□熏心,就差没把好色两个字写在额头上的陆万金,对于这些烟花女子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陆十松已经逐渐有些迷离的双眼斜睨着在一旁安静坐着,不动浅酌着美酒的陆万金,不由问道:“陆员外对十松今晚的安排似乎并不满意?”
陆万金微微一笑,又端起酒杯往自己唇边送去,将杯口轻轻靠在唇边一吸溜,神情却是一副怡然自得的享受模样。陆十松也万万想不到,对于面前的场景,陆万金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因此即便是本楼的花魁在场,对于他来说也能波澜不惊。
倒是今日见到的那个织锦坊代坊主桑羽芊,却让他一见难忘。
他早就听闻西蜀的女子各个肤若凝脂,貌若天仙,真正得以一见,却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打见到桑羽芊之后,她柔情似水的目光如若九天星辰,她纤若纨素的腰肢摇曳生姿,尤其是她灿似花开的笑容,更是如涟漪一般久久在陆万金脑海荡漾,只要他一闭眼,整个脑海里就都只有这个只见了短短一面女人的面容。
如是,陆万金又怎么会对这群溶脂俗粉提得起兴趣?
陆万金几杯酒下肚,脸上泛红,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便趁着酒意凑到陆十松跟前,小声又清晰地对他道:“陆公子,你安排的这些,我知道是什么用意!陆公子良苦用心,我又怎会不领情?只是……今日看过织锦坊,又觉得跟你们描述的似乎有那么些许差别,若是我们北韩商会的单子真的全部交给你们,你确定能够完成得了?更何况,现如今西蜀的局势天下看在眼里,都心知肚明。万一哪天南齐人打了过来,那我们的损失,可就……”
陆十松哈哈大笑了一阵,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递至陆万金面前,“陆员外您多虑了!桑榆镇的缫丝织锦业传承百年,桑家织锦坊更是远近闻名,四海皆知。再说了,桑州地处偏僻战火很难绵延及此,何况,目前西蜀不是已经在想办法议和了么?您啊,无须担忧!”
“哎呀,”陆万金面露难色,神色焦虑道:“这话虽如此,但咱们都是生意人,未雨绸缪,一切先往坏处想,总没有错,您说是吧陆公子?更何况,咱们这头回交易,不得好好看看对方的实力?”
陆十松脸上的笑容虽然依旧挂着,但是心里却已经垮下了脸。
“那……陆员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也懒得兜圈子,自己和桑梓不远千里奔赴北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据点,也断然不会因为一个陆万金就搁置。他若是不想做,大不了换一个联络人。实在是没必要在这里假模假式,阴腔阳调。
陆万金赶忙笑了笑,反倒是端起酒杯一脸笑意:“陆公子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这所谓合作讲究的是一个诚意二字,我这次不远千里跟着来桑榆镇,想必也已经展示了我的满满的诚意了,至于陆公子和桑梓姑娘……你们又有多少诚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