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秧秧回去时,四婶已经告辞了,白珍禧一个人支肘靠在燕几上,蹙着秀眉,不知在想什么。
“阿娘!”她小蝴蝶一样,从外面扑进来。
白珍禧从思考中腾出注意,目光悠悠地在女儿身上打转。
“去哪儿了?出门也不带着莫允。”白珍禧说。
秧秧爬到椅子上,摊成饼,“我去看看大哥哥。”
白珍禧蹙眉,“秧秧,你关心大哥哥是好事,但有些事,你不可随意插手,你还小,若得罪了人,被人害了怎么办?”
“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就像你大哥哥,他是怎么跌倒的,这事儿说得清吗?”
秧秧心知那日行踪露馅,抬头瞅向正端着茶盘走过来的莫允。
她没露什么声色,只说:“我才不会随便被人害了,这件事是大哥哥他太忍气吞声,我看不过去才说的,再说我跟祖父说的全都是实话,没有一句虚言。”
白珍禧倒吸一口凉气,女儿这几句解释清晰条理,完全是大人的思路。
女儿随爹,聪明过人,白珍禧引导起来有些难度。
莫允将茶盘搁在燕几上,双手捧了樱桃煎,递给秧秧。
樱桃煎盛在白瓷小盏里,晃动起来如同闪烁的红宝石,秧秧尝一口,酸甜的滋味让她惬意地眯起眼。
莫允打量姑娘没有怪她多嘴的意思,心里才安定下来,回身站在了角落里。
“你说几句实话,祖父祖母就把二房处置了,秧秧,在说实话之前要想想会带来什么后果。”
“如果你多嘴的事被二房的人知道,二婶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她隐瞒真相,还敢跟长房争宠,又岂会把咱们放在眼里?你须谨慎些才是。”
白珍禧不敢再把女儿当成一无所知的小娃娃,条分须捋地讲道理给她听。
秧秧捧着樱桃煎,荡着两条腿,认真听阿娘的教导。
“阿娘觉得我做错了吗?”等母亲说完注视着她,她歪仰着头,反问。
白珍禧被问得一窒。
大郎无辜被害,既然知道真凶,又怎能若无其事,她当然不能教女儿泯灭良心,于是她转移重点,说:“你错在擅自冒险,去云山院听墙角,还疏忽大意被婆子撞到,这件事和你去找祖父的事一旦关联起来,别人就知道二房受罚的来龙去脉了。”
秧秧蔫巴地靠在椅背上。
知道阿娘说的没错,沈府那么多下人,在云山院遇到的婆子,祖父书房外的管事,人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没有封婆子的口,又封不住管事的口,确实算是留下不小的疏漏。
“女儿知错了。”她低头道。
白珍禧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错便改,阿娘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看法,但你切记,行事不可冒险,否则阿娘不在,没人护你会吃大亏的。”
秧秧左耳进右耳出,脑瓜子嗖嗖运行。
次日,三房在院里低调地给秧秧过完五岁生辰,转天,沈三爷亲自送女儿入了学。
沈府家学是专门辟出来的一方宁静院落,周围遍植高茂密树,一路走进去,便觉远离尘嚣。
秧秧穿上专门为读书准备的新衣裳,梳着双丫髻,被阿爹牵在手里,好奇宝宝一样走进了家学。
家学开办数十载,自沈尚书的官运发达后,便请来殿试出身的名师教课,在京师小有名气。
家学招揽沈家族亲和联姻的外家子弟,大家一起发奋图强,互相扶持,振兴家族门楣。
现在就读的除了沈府的正经公子姑娘外,还有亲戚家的数名适龄孩童。
有曲氏小妹的儿子,一个叫李照的小男孩,六七岁模样,人长得瘦弱,一双瞳仁极黑。
还有陈氏的子侄们,沈家和陈家结亲,陈家子弟也慕名而来,一共有陈元泽,陈卫泽,章懋,三名子弟。
陈家的子侄自恃与李照不同,李照来沈家家学是求关照庇护,而他们则是亲戚之间有来有往的帮衬。总之小小年纪,又精又贼。
此外还有沈良,沈植,沈珊儿,沈灵儿等宗族子弟。
家学一共有三名夫子,刘夫子和张夫子教经史子集,还有一名史夫子,教算学和博物学。
今日上课的是刘夫子,他个头矮,沧桑脸,长得小老小老的,一身浅灰道袍,挂着文士香囊,走起路来宽袖飘荡,自诩风雅。
沈三爷热情地拱手,同刘夫子寒暄,又命女儿行拜师礼,秧秧挺直小身板,恭恭敬敬地向着刘夫子弯腰及膝。
刘夫子言笑晏晏,虚扶小弟子起身,收下了她。
沈府下人早早预备好了三姑娘的书桌背座,秧秧在诸位同窗的友好注视或不屑一顾下,开开心心地走到前排的专属座位,一屁股落下去,环顾一圈,昂首直背,很快进入状态。
因秧秧初来乍到,刘夫子今日便讲浅显一些的《千字文》
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