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召人在此集合,你又为何迟到?”
黛香听到他这样问,有些无辜地垂下眼睫,坦然地回答道:“入灵仪式的时候我被柳生大人绊住了脚,没办法进去观摩,索性回了房间梳洗。这几日西剑流里腥风血雨的,打理起来自然要费些功夫。”
黛香这样说着,抬手拨了拨垂在面颊边上的发,接着便状似不经意地在如今西剑流的新主人身上掠去一眼——炎魔依靠西剑流禁术,禁锢了千年的魂魄寄生在史家那个孩子的身体上,又依靠着魔之甲的辅助,这才得以重获新生。
那本书中曾说西剑流禁术只能封印,无法拔除。可若是以如今这种情况来看呢,如果能毁去魔之甲,那么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流主又是否还称得上是当年那个无法被消灭的东瀛魔神?
黛香还在走神,殊不知西剑流的流主已经向她看过来。
炎魔并不喜欢这样不安分的眼神。
她这一眼的打探意味太过明显,竟然忽而让他想到当初那位忠心耿耿的战将。如同现在一样,那时候的他便时常感到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目光粘附在他身上,如影随形,像粘稠的蛛丝挂在他身后,想要伸手掠去,却又寻不见踪影。
当时他并不在意那种眼神,觉得手下之人不足为惧,直到属于自己的力量被那所谓的战将抽离。他唾手可得的霸业,就这样毁在自己人手中。
直到如今他重见天日,他都还记得自己在消亡前,那可耻的窃贼向他投来的最后一眼,夹杂着几分畏怯的窥探目光,像是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已经死去。
好在是天意并没赐他绝路,他死去多年,竟然又藉由魔之甲得以复生,好能让他扬起战旗,挥戈攻向另一片土地。
只是,黛香这样的眼神,难免让他不快。
也让他意识到,西剑流的人并非完全对他忠心耿耿。
此前听月牙泪所言,这女人长居名古屋,打理西剑流旧部诸事,在桐山和柳生那里,她也许是不可分割的羽翼和助力。
但在他眼中可不是。
于是,炎魔的神情越发阴沉起来,他看着黛香,说道:“那你可知,西剑流的主人复生,你本不该怠慢至此?”
“我当然知道。是以我才梳洗妆点,顺便……另理中原近些年来有名有姓的武林中人名册呈上,又分析了他们的武学功法,以备神蛊温皇所说天允山风云碑一事。还请流主大人过目。”
黛香答得更是坦然,不紧不慢地抬起眼,从怀中取出一只卷轴,手腕一抖就将其展开。她继续说道:“流主大人虽无意和神蛊温皇纠缠,但我想,若是要拿下中原,这些自然也是要了解的。我所列出名单之中,有不少人早已在多年前退隐,不知是否会在风云碑一战中复出,至于其他尚且还活跃在武林中的人,若能将他们各个击破,逐一攻下,不愁中原不愿归顺。”
“只不过,除却中原,苗疆亦是一大变数。我亦在此陈列苗疆历代帝王将才所修武学,流主大人也不妨好好看看,若是能将苗疆一并收入囊中,岂不更显西剑流的威名?”
那金色的卷轴在黛香两手间抖落开一缕华光,她慢吞吞地说完,话里话外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恭维还是让炎魔好受了些,他瞪了这还低伏半跪在地面上的女人一眼,一把扯走了她理顺的名册。
“照你的意思是,这名单上的蝼蚁,还要我一一铲除?”
“自然不是。”黛香轻声笑了起来,慢悠悠地应声,“若是事事都要流主大人亲力亲为,那您要我们这些部下是做什么的?”
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炎魔这回勉强满意了些,受用地啧了一声,大手一挥终于开恩放行:“你若是一直这般乖觉,我便勉强允你在妆饰之上耗那些不必要的心神。”
“下去吧。”
黛香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才起身告退。
她匆匆走出殿中,就看见月牙泪的身影自暗处一闪而过。她不由无奈地笑笑,轻声回应道:“泪,让你久等了。”
“黛香……”
月牙泪闻声低唤一句,接着便又沉默着缓缓从那一片晦暗之中走出来,一言不发地和她并肩而行。倒是黛香不复刚才的消沉,低声笑了起来,向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故友靠近了些,牵住了月牙泪的手,又轻飘飘地问道:“像不像?”
柔软温暖的手像一条鱼跃入他掌心,竟然引得月牙泪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向着黛香看去,却在只望见一片朦胧的颜色后躲开了她的目光。
不知是怕她望见自己失却焦距的眼,还是因她这倏然的靠近而羞赧,月牙泪一时竟然有些声音发哑:“像……像什么?”
“像不像小时候,我总是喜欢给你们添麻烦,每次西剑流集会,都要被祭司大人单独留下来训话。那时候伊织喜欢趁着这个机会拉着总司偷偷到后山去玩,信总想着去藏书阁,只有你愿意等我。”
“我们沿着河堤岸,慢慢走,就会走上好久。”
黛香这样说,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