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学霸,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记得。”江知瑜调侃,打探纸面上的萨卡班甲鱼线稿。
她浅笑自嘲,这样的画与高中时期那幅是否还会相同。
若是相同,是否还能来得及弥补年少时期的遗憾。
江知瑜垂眼,不愿抬头看向贺铭舟,只不过独自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会忘了。”
她确确实实希望贺铭舟能忘了。
至少在此刻,回想曾经的种种不堪与懦弱,都让江知瑜难以释怀当初的幼稚与决断。
她从来没有问过贺铭舟是怎么想的,她从不知道贺铭舟愿不愿意。
轻缓的抒情背景音乐环绕在店中,温馨平淡。贺铭舟在纸面上大致描绘出斗鱼的形态,鱼尾飘逸灵动,而江知瑜注意到他从高中便有的小习惯。
落款是Frd.
可江知瑜内心隐约一丝翻涌,极力控制住微颤的指尖,在不经意间有些慌乱撰着裙边的一角。
她并不太了解这样落款的含义,可每次想要询问却也欲言又止。
她没资格这么问。
“不会忘。”贺铭舟语调混有嘶哑,一字一句,轻描淡写。
“有些记忆一旦大量重复,就不会忘。”
却也掷地有声。
贺铭舟握着笔,指骨节修长泛红。温和光晕渲染他的侧颜,映射得双眸冷静,犹如专业学者浅淡叙述基本知识的概况。
江知瑜迟疑几秒,羞愧得小声嘀咕:“没用的东西也会记这么久吗?”
她总觉得学霸的世界里应该是做不完的实验和看不完的文献,难有闲工夫去琢磨简笔画的小鱼临摹。
这么多年,能忘的早该忘了。
江知瑜认为,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要给她留一个台阶。
可贺铭舟顿时笔尖一簇,抬眼注视她。瞳孔微微震颤,深藏难言的隐忍。沉默的十几秒内,江知瑜误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贺铭舟又将视线转移到笔墨上,很认真回答道:“不是没有用的东西。”
不是没有用的东西。
江知瑜撰裙角的手更紧,眉头微蹙。胜似一把利刃穿透,沾满自责与悔恨。若是贺铭舟直面谈起年少的事,她尚且不必如此。
可贺铭舟没有,反倒是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惹得她见证自己的狭隘。
江知瑜不忍,恍惚间按住贺铭舟持笔的手。掌心的温热覆盖在他指节上,她感受到骨节的线条。
而贺铭舟平静望向她,等待她的开口。
“对不起。”
江知瑜耳根绯红,语气细微柔和。褪去一身咄咄逼人,如今的她受不起愧疚折磨。
“高中没有和你解释清楚,是我的错。”
“我不是不想和你说话,也不是故意想要撕毁你的画。”年少的错误,在多年后江知瑜终于承认。
那些曾经的委屈以令人无法承受的重量压在身上,直到多年后才有了答案。
人潮喧杂,洁白校服的学生积聚,嬉笑喧嚣快要遮盖住江知瑜的声音。贺铭舟低头,轻微倾身,足以让他听得清楚。
江知瑜眼尾湿润,试图挽回失去和遗忘从记忆深处拯救出来:“我那时候真的很喜欢,也很高兴。”
呼吸在此短暂间距中变得稀薄,难以言喻的颤动在某个柔软的地方滋生绵延。恍惚间,贺铭舟双眸逐渐温润,胜似深秋的私语,不露锋芒。
好似在这一刻,所有的不确定性都尘埃落定。
“知瑜。”
江知瑜抬眼与他对视,霎时羽毛般颤动于心。胜似残翅的蝴蝶,双目如深潭不见底,却涌现斑驳汹涌的锈迹。
“你若不提起,我其实都快不记得了。”贺铭舟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谦和。
“如果你还觉得很抱歉的话……”
贺铭舟将刚绘制的纸张撕下对折,而纸张上描绘的,确确实实如同高中时期的简笔画,故事重新上演。
男人清了清嗓,学着高中时期的少年模样,小心翼翼将纸条递给江知瑜。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局促紧张,她也不再在意生活赐予的压力。
“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
江知瑜泪目盈光,将纸条摊开,一滴热泪将那不起眼的落款晕染。
原来这么多年贺铭舟所写frd.的意思,是朋友。
——
江知瑜坐在疗愈馆办公室的旋转椅上,与恋爱军师的聊天窗反复修修改改,最后才发出一句话。
江知瑜:[曾经被辜负的人,多年后会记得自己被辜负吗?]
顿时,一条回复弹出。
萨卡班甲鱼:[什么乱七八糟的文绉绉?]
江知瑜感慨面对可能是个没有什么浪漫细胞的蠢蛋,自嘲自己这么就找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