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还是去看一眼吧。
孟重宜当然看得出她的心思,最终摆了摆手:“去吧,不要留太久。”
外面飞雪不断,若是平日,卫芙会很爱看这雪色覆盖的轻盈纯白之景,但今日她心中想着一个人一件事,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宿渊之前住在大长公主府最偏远的一处院落里,门外有两个护卫看押,附近还有别的护卫待命。
孟重宜始终忌惮他的血奴身份。
如今他已经离开这处院落,前往附近的地牢。
那地牢少有人知,里面阴暗潮湿,还有上好的坚硬玄铁锁链,锁链上黏腻的鲜血味道很重。
只需一眼,宿渊就能看出这地牢里曾经沾染的血腥,但是它很久没用了。
如今的大长公主,早已没有什么仇人,过往权势利益纠缠出的恩怨情仇,早已随着先帝的故去而消散。
她将这地牢封了起来,未曾想过,却还有重启它的那一日。
“时辰未到,公子可要先上去待一会儿?”
约定是在酉时一刻服下解药,而现下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护卫想,正常人不会想再这样的环境里多留。
此间阴暗压抑的环境,会让人十分不适。
“不必。”然而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他如入常境,走到玄铁锁链附近,垂眸看着那黑沉沉的玄铁,这上面的色泽不仅是玄铁本身的黑色,还有鲜血凝固之后渐渐发黑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像是染着极重的阴暗戾气。
宿渊伸手试探扯了扯,这锁链的一端缠绕锁在两根坚硬的铁柱上,铁柱往下深入地底,他虽有悍然力道,却也很难拽动柱子移位。
这才是孟重宜要将他关在此处的原因。
有了这层确保,她才敢让张暮为宿渊解毒。
仅仅这几日的时间,他体内的蛊毒就又发作了一次,但这一次他先将自己药晕过去,没有造成任何事端。
而卫芙那边自然是不知情的。
“这里,是不是锁过其他的血奴?”少年声音在地牢幽幽想起。
跟在最前方的护卫,年纪已有三十多,他闻言,怔了一下,想起少时好奇之下窥探到的场景,他皱眉道:“是。”
“他们,死了吗?”
他问得很是轻飘,护卫却没有及时回答,长久的沉默后,他才应道:“都死了,死前……已经不能说是人了。”
明明是一个人,最后却那可恶的蛊毒变成了一个杀人恶魔,死前连清醒的意识都没有了,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想要出去,也只是想着要杀人,要让那双手染更多的血腥。
或许那时,死对他们而言,是解脱。
整间地牢里再无半点声音,如暗沉的冬夜,万籁俱寂,寻不到一点生机。
少年站在那里,静静等着他的未来,一个极有可能向死的未来。
就在这种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的寂静中,地牢上方传来少女清越的声音。
“他在底下吗?”
那声音穿透寂静无声的昏暗,传到了宿渊的耳中。
他心念一动,未待思考清楚,身体自己先作出了反应。
他转身朝着地牢入口的石阶上看去。
随着脚步声的快速接近,少女雪白斗篷的一角出现在上方,她走得很快,蓬松如云的斗篷领口沾染着些许雪水,像是被猫打湿的毛发。
她的鼻尖冻得通红,一边往下走一边还忍不住搓了搓手,呼出的莹白热气将她的面颊罩得有些不分明。
今日外面这么冷,她其实可以不来的,宿渊想。
护卫见到卫芙,行礼之后便往后退开。
卫芙没急着上前,她看了看地牢中间那张沾满灰尘的脏桌子,皱了皱眉。
这桌子看起来百八十年没用了,擦是擦不干净了。
算了,她这么想着,从银兰手中的食盒取出一碗腊八粥,粥还有余温,今日外面太冷了,哪怕努力保着温,也确实有点不太热了。
不过还能吃。
卫芙端着这碗腊八粥走到宿渊面前,朝他盈盈一笑:“今日是腊八,府内煮的腊八粥太多了,喝不完,所以我带了一碗给你,里面还加了一点糖。他们说,喝了腊八粥,接下来一年都会健健康康,你要不要尝一尝?”
她绕了大半个大长公主府过来,到了宿渊面前,却不愿说出自己是特意来送这碗腊八粥的,听起来就好像只是粥太多了,所以顺便分你一碗。
但她这一身风雪,很难遮掩。
走得太急,伞也不能将所有的风雪挡去,她的斗篷领口上还有刚刚融化的雪水,湿哒哒的,雪水碰到她的脖子,她很轻微的颤了一下。
宿渊注意到她那点轻颤,他伸手,修长的指节屈起,抚过那点雪水,像是在为她掸去一路的风雪。
他问,声音很轻:“为何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