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除非你收下我的贺礼。”
难得看见萧无垢耍赖,回声顿了一下,叹道:“大哥,你们宫里的东西我们不能收,被人发现那是要杀头的。”
萧无垢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掌心大小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串木樨手珠。手珠被打磨得圆融光滑,结构稳固,深褐的颜色,不打眼,却独具一股慎重惇谨的质感。“这不是宫里的,木樨木磨的珠子而已。”
萧无垢外表最是温润如玉,但内心执拗而倔强,回声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不与他斗,不言不语地收下了贺礼。
萧无垢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在寒冬中这抹纯挚的笑容足以温暖人心。这串珠子是他亲手磨制而成。“你把它戴上,我就走。”
抿了抿薄唇,回声把木樨珠串套在了腕间。他的手腕细白小巧,就算只是一串普通手珠,戴上去也十分漂亮。“三殿下,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吧。”
“可不许在我走之后摘下来。”萧无垢离开之前,特意叮嘱了一句。
回到屋子里,撞上刚收拾完灶台的回母,回母便问他,为何打黄鼠狼去了这么久。
悄悄摘下粘在身上的一缕银狐毛,回声道:“是一只好黄鼠狼,不偷不抢,我就没打他,让他自己回去了。”
回母闻言,莫名所以。
是夜,雪止云消,月光透过浅薄的糊窗纸,凉凉地落在回声脸上。举起小臂,回声望着腕间的木樨手串,呆呆地走了神。
头晚上没睡好,回声第二天险些没起来。回声卖包子,每日寅时不到须得起来揉面和馅,捏好一百二十枚肉包,仔细地装上木轮车赶到哭佛巷街口蒸制。如此披星戴月掐时算点地周而复始,才能在做工的劳夫们陆续出门时做出恰好熟透而热气腾腾的包子。
这包子摊原先是回母的。在她们家对街住了一户人家,姓王,家里只一个年轻寡妇带着三个孩子。王寡妇的公公、兄长和丈夫都死在了战场,家徒四壁仅余半亩薄田。王寡妇一个女人哪里懂得种地,卖了田地换钱开了个包子摊。幸而她手艺好,那么多年下来愣是靠一个包子摊养活了自己和大儿。两个小一点的孩子一个死在前年冬天,一个死在去年冬天。
寒冬对于住在哭佛巷的人来说,是很难捱的。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王寡妇是个不一样的,平日里收了包子摊就爱到各处街坊邻居家坐坐。王寡妇教回母,跟邻里四周熟络熟络也是件紧要事,否则卖包子的到处都是,凭啥人家不买别人的就买你的?不就是因为脸熟吗?
两年前回家初入哭佛巷的时候,王寡妇就语笑喧喧地领着孩子过来串门。那时候回家的人还都不明白要如何应付这样的角色,但是如今回声都已经学会站在街口卖包子,回溯也能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地替人打木具了。
做包子摆摊也是王寡妇教回母做的。那时候回家五个人除了在北境做苦力得到的两枚璋币之外,身无长物。回母想跟王寡妇学卖包子挣钱,王寡妇便大方地教了她。
卖包子是很辛苦的,起得早,做得累,站得久,还要脑子灵活会来生意,回母做半年身子就吃不消了。雪川北境那儿天寒地冻,生机荒芜,在那里待上两年,谁的身子都会元气大伤。回父便是那时候冻坏了双腿,为了救不小心掉入冰窟的回暖。脑子也被冻坏了,连续半个月高烧不退,人便逐渐疯癫糊涂起来。
回声本打算跟回溯一起学木匠的,回母不做包子以后,就让回声来接手了。回母身体熬得住时,也早起帮回声做包子卖包子,不过多数时候回母都是和回暖一起织布缝绣换钱补贴家里。虽然赚得不如卖包子多,但回母不愿意在家里干坐着。孩子们太苦了,她也想要帮帮他们。
冬日里天亮得晚,卯正时候还没见太阳的影儿。云皋是结着刺凌凌的冰晶带着侵骨穿髓的凉意的,地上无光而显黑的厚雪此时便是人间的云皋,而轮生在这人间的人们挨着天黑地冻,存着面上的困意与心中的萧条,四处奔波,八方讨累。
套着掉絮的灰棉小袄,回声贴近烧着蒸笼的炭炉,仍然觉得严冷。观世都的北风凛冽而苛酷,打在人的皮肤上像刮刀子似的,绝非是靠一点劣质炭火能够平息抚慰。
这个时间已经有人出门了。有人来买回声的包子。回声的包子那时候还没熟,于是他刻意留人聊了一会儿天,等最后一个话头落地,包子正好熟透。
三个肉包一贝币。回声一天做一百二十个肉包,若是都能卖出,便挣四十贝币,合四珠币,扣除材料的费用,每日里净挣一枚珠币另五贝币。
哭佛巷常常有打架闹事的,回声遇着他们便会推着车跑。他们倒不会无缘无故殴打回声这样的路人,但他们打尽兴了会掀翻回声的蒸笼。回声遭遇过好几次,损失惨重,从此便变机灵,已经可以从对方周身的气质来判断他们是不是来此地滋事的了。
在这种地方讨生活,单打独斗的不是英雄,会被揍成一条虫。回声不可能自己惹事,但自保是必要的,他因此结识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