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农士大夫已被萧无垢派到厄哈族安营扎寨学习厄哈多尔的种植方法,回溯并不知晓难生花来观世都的目的,他只晓得她是来玩的。于是回母、回声和回暖也只悄悄看着,什么都不说。这种事,要看难生花的意思,也要看回溯的悟性。
回溯替宋玉悲花坊设计了三种模式的花架,用老乌竹和竹榫卯做体,表面用特殊的有色药汁涂染,鎏金渲花,并雕镂有香兰宝蝶和福云祥风。它们均可拆卸可移动而且遇水不朽蠹蚀不毁,可移动可拆卸是为了放置不同身量的花草,即使花草长高盛发也可以使用,最后一点则是为了应对养花过程中遇到的土壤浸水和虫蛀问题。
宋玉悲是个生意人,平日里大江南北四处跑。他门路局面众多,光花坊就不下五个。但只唯独这个不赚钱的花坊被他冠以本名。若追溯前因便涉及其个人历史,太过繁赘,只“心愿”二字便差可解释。
在外头转累了,正月时宋玉悲缩回花坊将养身心,见花坊老旧便打算翻新翻新,又在匠行里打听一二于是找到了回溯。看这三种模式的花架的打造,宋玉悲开始相信老木匠赞扬回溯的那些言辞了。这般天才,做木匠实属可惜。宋玉悲与回溯聊过,从其言谈举止,为人品德便看出回溯是读过书的,不仅读过,而且读得很大,读得很重,家中师长或是期许他科举进士登堂入朝亦未可知。不知何故沦落至此,他也不好多问。
宋玉悲把花坊翻新所有相关的活计都交给了回溯。一个人做事虽然慢点,但宋玉悲觉得找再多外人来也不会做得有回溯出彩。手艺上的工夫老匠人或可比拟,脑子上的活络却不是人人都能的。宋玉悲让回溯把花架图纸卖给自己,因为他发现了花架中的商机。隔夜一思索,宋玉悲第二日索性找到回溯,让回溯跟着自己干。他相信回溯的才干和为人。
回溯曾经也不是没找过这类的机会,去店里做工,但店主接受不了他几乎算是贱民的身份,纷纷躲开了。虽说大原很早就取消了贱籍,但比平民还不如的人,仍然是存在的。隐去姓氏与获罪因由,回溯跟宋玉悲表明了自己人人嫌厌的罪民身份,但宋玉悲毫不介意。还是那句话,他相信回溯的才干和为人。
其实回溯在做木工的时候,因为自身年轻优秀,挣得就比一般木匠多一些。一般的店工挣得并不比他多。所以宋玉悲给他的月钱很高,而且他把回溯请过来也不是为了让他做小工的。尽管做什么还没想好。他打算暂时让回溯跟在自己身边干一阵子,等有眉目了再仔细筹划回溯的去向。
回溯到家的时候拎了一手的东西。父亲最爱的鸭肉卷饼,母亲最爱的水晶肴肉,回声和回暖最爱的骥川福楼点心蒸燕糕和水月荔枝羹。还有灯油,因为从前舍不下这个钱母亲与回暖都是熬着眼睛织布做绣;软褥,父亲长年躺在床上褥子软和一点才舒服;还给回声买了一套衣裳。回声的衣裳都已十分破旧。
一家人都为回溯的际遇而高兴。尽管看到这些食物时,她们心中都翻过杂陈五味。自从霍家失势后,她们就再没见过这些食物。回溯安抚母亲和两个妹妹,告诉她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回父抓起鸭肉和饼子就开始啃,回母急急地拦住他,替他把鸭肉卷进饼里后才给回他。回暖抹去了滴下的两颗泪珠,谢谢大哥,她对回溯说道。回溯抬手摸了摸回暖的头,报以温柔浅笑。是他这个大哥没有做好。他心里这样想。
只有回声看着那件衣裳眉头皱起。那是一套素净的女子衫裙搭一双步履,由筋道细沉的棉布织成,染了少许极浅的梅色,粉黛轻盈。回溯做事从来有分寸,七分的思量说三成的话,十分的思量才做七成的事。如今他买下这条布裙给她,意思很明显了。
清明谷雨前后,夜空中的星斗显得愈来愈清晰。回溯和回声兄妹俩并排坐在草屋屋顶上,说说话。他们是为了白日里的裙衫坐上屋顶,但聊了小半宿对那条裙衫却只字未提,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其他。
他们聊小时候闯的祸。俩人纵马长街比赛谁得来的新马更加得力,她控缰不逮导致行人被马蹄踏伤。他两个害怕责骂带着伤者偷偷去青花别馆找铁观音帮忙。她还威胁利诱伤者和铁观音不许把事情张扬出去。铁观音那时候未发一言,只冷着眉目笑她虚张声势。那时候她真可笑,其实街上行人那么多,大家都看着呢。所以啊,她在观世都的口碑一向不太行。
其实这个事件中还有一个人的存在,而回声和回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将他提及。
霍声向来谁的话都不服也不听。哪怕是面对皇帝或者父亲,也是阳奉阴违心口不一,只有萧镇鼎的话她有时候还听一听,不过那也要看她霍大郡主的心情。但萧镇鼎妙就妙在,霍声肯听话便罢,不肯听话他也有的是法子治她。霍声后来才知道,那个被马蹄踏伤的人是萧镇鼎手下的兵,被他派来守株待兔故意诈霍声的。萧镇鼎还故意教霍父霍元珍知晓了此事,气急败坏的霍元珍把霍声又是禁足又是面壁的,好一顿训斥。霍声本来就被马蹄下突然蹿出来的人吓得不轻,后又被父亲责骂惩罚,被桓燕市她们嘲笑,心力交瘁。自那以后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