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天气晴好,日光逐渐变得浓郁,林中鸟啭莞尔动听,蝉鸣浮声四起。不仅是回溯,从不谒对回溯的态度来看,不谒也已经将回溯看作自己的亲哥哥。不谒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哥哥,而且回溯与她脑海中那些破碎而熟悉的影像是那么重合,再加上她与回溯秉性契合,她自然很愿意回溯是她的兄长。事实上,不谒似乎一直在等待回溯,而这等待的时间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们身后不远处,铁观音望着他们的背影朝萧镇鼎笑道,被人家比下去了吧。萧镇鼎问铁观音查出什么来没有。转着扇子,铁观音百无聊赖地回答萧镇鼎,“能查出来什么?不谒背后有个聪明人,不仅聪明,还十分了解回声。”闻言,萧镇鼎转头看向铁观音问道,你也不信她是霍声?
铁观音连忙把自己择出来,是一点责任也不愿意背。他向萧镇鼎解释,他是一切以萧镇鼎的意思为准。他看萧镇鼎对不谒疑惑,他才顺着萧镇鼎的意思说的,实际上是怎么回事,他一点也不知晓。瞥了铁观音一眼,萧镇鼎略有些气闷,亏他还是霍声的朋友。铁观音却道,就是因为是朋友,所以一切更要慎之又慎。
注意到萧镇鼎的衣袖,铁观音多嘴念了一句,你的袖子补好了。萧镇鼎自然是知晓的。他还知晓这个笨绣娘用了乌青颜色的丝线。下意识地抬起袖角,之前只瞄了一眼外袖,此时他才细看袖内缝痕的补针勾线。这一看更教萧镇鼎失笑,风格挺独特。按霍暖的话说,就是瞧这上斜下歪七扭八拐的走线,飞沙乱石白浪滚江的绣针,绠得还不如蜘蛛爬网蚕虫结茧,她一掌拍下去五个指尖印得都能比这齐整。
脸色蓦地凝滞,紧紧攥住修补的衣角,萧镇鼎转身便跑。不会功夫也跑不快的铁观音想跟上去来着,然而一错眼的工夫已不见萧镇鼎的身影。
萧镇鼎本想找郡王,但既然半路上先遇到了郡王妃那也好,萧镇鼎请郡王妃把府中所有织娘和负责针织的侍女都叫到满荷厅来。郡王妃看萧镇鼎的模样,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把织娘和侍女都叫过来了。郡王妃询问织娘和侍女是谁帮萧四公子缝补的衣袖,众人都战战兢兢地无人应答。萧镇鼎没有在这些人中发现霍声的身影,暗暗地垂下眼眸。
康姑姆一看那针口就知道是请火的手艺,于是更不敢开口。一来若是被贵客知晓是伙房的一个腌臜丫头碰了他的东西他一定更加动怒,二来请火罪不至死,她怕把请火供出来请火会被丢在那个板子上活活打死。
无望而返,萧镇鼎请郡王妃替自己继续寻找替他缝补袖口的侍女,若是找到了务必要把她领到自己面前。郡王妃点头应好,直到萧镇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才松了口气。要她说观世都的皇族就是骄矜,一个袖子而已补在里面又看不见,也值得翻出这么大动静?
回来后,萧镇鼎只把这事告诉了铁观音。他不想惊动回溯身边的不谒,无论不谒是不是真的霍声,最好都不要让她发现自己在查探的事。铁观音表面上应得挺好,暗地里偷偷叹了口气。得,又来了,这种疑神疑鬼的操作自从回声失踪后每隔半个月就得上演一次。
熄了烛火的屋子里,康姑姆对请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碰过贵客的衣裳,否则她一定会被活活打死。被吓白了脸的请火连连跟康姑姆保证,就算被打死她也不会说的。抱臂侧躺到床上,请火气嘟嘟地咕哝道怎么说自己也帮那个萧镇鼎补好了袖子,居然对她这么凶残。轻踹了请火一脚,康姑姆问请火刚才念的是不是萧四公子的名字。请火疑惑,她刚才念出什么名字了吗?没有吧。康姑姆摇摇头,觉得自己也跟着犯傻了,郡王爷把贵客的身份保护得极严,府里上下除了他与郡王妃没人知道他们的姓名,请火这个痴丫头怎么会知道?她闭上眼开始睡觉。
是夜,萧镇鼎却翻来覆去,辗转难寐,合衣起身,嫌屋子里闷热,他索性飞身上了屋顶坐下。他发现自己今日行为中的疏漏。这种粗陋的针脚不可能是织女或擅长缝补刺绣的侍女做出来的。过程中定然发生了误会,才使一个不擅女红的丫头拿到了他的衣服。他不应该问谁缝补了他的衣裳,应该先查是哪个侍女取走了他的衣服去清洗缝补。这显然好查许多,他房间里统共就那么四五个侍女。
然而尽管如此,疑问依然存在。不懂女红的侍女即使碰巧拿到了他的衣裳,也不敢随意做弄,但是这个侍女却敢。由此便衍生出两种可能,一是这个侍女以为衣服是她弄破的,为了掩饰而缝补;二是这个侍女想法不正常,她做什么都是无法预料的。萧镇鼎疑惑郡王府里真得会留一个傻子做侍女吗。
萧镇鼎想起了小时候她曾在母妃的收藏的奁子里看到过一副女子画像。乳母发现了后赶过来告诉他这画像里的女子曾是他母妃情同姐妹的一个侍女,这侍女二十多年前已经过世,她娘亲顾念情意一直留着这副画像。后来这副画像萧镇鼎便再没看见过,应该是被母妃藏到了更深的地方。如此想来,似乎郡王府可怜一个痴傻丫头而收留她,也并非全然不可能的事。毕竟这几日住下来,他这位远亲表兄府邸管理得有多一塌糊涂,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