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叔言听那陈主事提到“太后”,便猜出了这些画卷的来历与目的。
许云容如今的对敌只有周太后身边的季、周二人。
没想到这两个女子,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还心如蛇蝎。
把一国之皇后的画像放在别国使臣房里,往小了说会玷污皇后名声,往大了说就是两国和谈失败,边境重燃战火,这几年做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裴叔言越想越怒,“啪”地一声拍在案上,将那陈主事吓得一哆嗦。
“宫里随便来个太监你就信,你这主事是怎么当的?”
“是,是,下官知错!”陈主事连连告罪,但其实根本是不明就里,不知为何突然遭一顿骂。
裴叔言将几卷画收起来道:“这些我先拿走,一会儿让人送新的过来,以后但凡宫里有令或赏赐东西,立时派人知会我。”
裴叔言说完,大步离开。
剩下陈主事站在原地仍是一头雾水,心道这位裴世子也太狂了些,连宫里的东西都要管,算了,反正他是这次接待使团的总管,又是皇上的心腹,自己这个芝麻大的小官还是少言为妙。
裴叔言带着几幅画骑马奔回顺宁伯府,径直回到房内,关紧房门。
理智上来说,他应该把这些画交给霍昀,或是销毁掉。
反正不能带回家来。
但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在考虑清楚之前,画已经被他锁进了柜子里。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行此卑劣之事。
他在心里默念。
裴叔言锁好画,不敢耽搁,又马不停蹄来到宫廷画师胡潼家里,开门见山道:“胡画师,可曾见过太后身边的两位姑娘,一位是成安侯千金,一位是季女官?”
胡潼已有六十多岁,须发皆白,在宫里当了二十多年的画师,今日正值休沐,正在家里喝茶赏画,偷得一日闲,却被裴叔打断,又没头没脑地问起太后身边的姑娘,不由懵住,缓了缓方道:“裴将军是说周姑娘和季宫令?老朽给太后画像时见过。”
“好!”裴叔言闻言大喜,“你现在马上给她们两个画像,多久能画好?”
“画像?”胡画师更觉离奇,忙道:“不对着真人,怎能画好......”
“不用画得多好,你就凭着记忆往好看里画,这可是紧急公务!”
“这......”胡画师还在犹豫,裴叔言却等不得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将他拉进画室,摁在椅子上,又扯下腰间的白玉云纹韘式佩,拍在桌上道:“太阳落山之前画完,这枚玉佩就归你了!”
慕风玉带领使团二月初从北然出发,几天时间便进到大梁的境内,之后便放慢速度,走走停停,直到三月初才到了京城北苏。
一路上虽有大梁的接待官员监视,慕风玉仍是悄悄记下了许多地形地貌,民生民计,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大梁的富庶远超北然,且兵力应当不弱,看来这次若不是急于解决勒族,大梁的皇帝也不会搭理自家的。
进了北苏城,安置在会同馆,慕风玉便犹如鱼儿进了大海,彻底逍遥起来。
什么公务,盟约,条款,自有手下去办,他是只管流连瓦舍,挥金如土。
直到盟约谈得差不多了,霍昀要宴请北然使团,慕风玉方回到了会同馆,收拾穿戴齐整了,随引路的内侍进宫。
宴席仍旧摆在飞山园,只不过是移到殿内。
慕风玉由内侍指引着坐下,不一会儿便听有内侍高声道:“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忙跟着其他官员起身行礼,又偷眼望去,只见梁国皇帝霍昀风神如玉,举动不群,心里也是暗暗服气,只是霍昀的皇后未到,不免有些失望。
他在京城混得这几日,刻意打听梁国哪位女子最美,有的说是首辅家的九姑娘,有的说是吏部尚书家的三姑娘,还有的说是兴月楼的花魁。
但更多的人说,是他们的皇后最美,虽然他们也没见过,但就是笃定,皇后是最美的。
慕风玉胡思乱想中,忽一眼瞥见周太后身旁站的两个女官有些眼熟,却一时记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不由冥思苦想起来。
周宝妍随侍在周太后身侧,也注意到了这位北然的六皇子,见他倒不像传闻中的北然人那般粗犷凶狠,反而英俊潇洒,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样子,微觉奇怪。
又见他频频望向自己,诧异之余也有些小小得意起来。
这时有北然的使臣起身敬酒,又对霍昀言道:“皇帝陛下,我们与裴将军商讨盟约条款,还有一条希望陛下恩准,就是请陛下将一位公主嫁给我们的六皇子,使两国永结和好。”
霍昀笑道:“使者好意,朕深为赞同,只是我朝如今并无适龄公主,此事也只能作罢了。”
那使官却道:“这有何难,前朝有先例,皇帝无公主,可选宗室女子封为公主,我们六皇子,配您们大梁的公主不能说是高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