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视频剪辑完成了。
胡牧言有幸成为第二位欣赏成品的人，尽管拍摄过程中已经无数次旁观了视频片段，但将这些片段串联起来观看又是一种别样的体验。她坐在电脑前，目光紧盯着电脑屏幕。宣传片前半段的节奏特别舒缓、静谧，这种氛围让她莫名联系起一些知名的空调和床垫广告。
她看着视频中她的侧脸和背影，突然觉得陌生，产生了一种“原来我给人这种感受”的感叹。
视频播放完，成品的第一位欣赏人柳柳迫不及待道：“怎么样？”
胡牧言捧场地鼓掌：“非常精彩。”
柳柳笑而不语，看样子她想听到的不止于此。
面对着柳柳期待的大眼睛，胡牧言调动起她语言系统，搜刮着一切能想到的赞美词一通夸赞。然而柳柳依旧不为所动。
胡牧言尝试提出一些改进意见：“总体效果特别棒，但结尾处画面切得太快了，节奏放缓一点会更好？”
“真的那么好吗嘿嘿，哈哈哈哈哈哈……”柳柳选择性地回答了前半句，她在赞美中迷失方向，带着憋了很久的憨笑飘然而去。
胡牧言目送着她离开，松了口气，希望她刚才说的话不会对视频产生什么负面效果。
胡牧言一转头，发现周心悦靠在桌子旁低头反复摸手机壳。她手里那只印着卡通小猫的手机壳是某次周末她和席桃一起逛街挑的，两人挑了同系列不同色的款式，她们的感情一直挺要好。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了，或许连宣传片也一并看完了。
周心悦停下动作：“胡姐，小桃今天没来，她是生病请假了？”
胡牧言下意识去看席桃原来的工位，那里本来应该坐着一个手执搪瓷杯喝水看电脑的姑娘。现在那里空空荡荡，桌面的一切都跟着消失了，在挤挤挨挨的办公处崭新得像一个凭空生出来的异空间。
胡牧言犹豫着转身，心想这种事你完全可以手机联系啊。
“小桃没有回我，她不会晕过去了吧？”周心悦无可奈何地扬一扬手机界面。
“你不知道吗？”胡牧言观察着周心悦的表情，斟酌语气，“她一个月前就做离职交接了。”
周心悦从听第一句起就凝重了神情，她怔怔地听着，脸庞茫然失色。良久，胡牧言看她像是恢复了知觉，慢慢地坐回座位，目光呆呆的，动也不动。
胡牧言张开口刚想说些什么，距她半米的工位处，一颗水光闪烁的泪珠倏地掉下去。她心头一热，推开椅子过去看：“怎么还哭了？”
周心悦咬着牙，皱着眉头，手上紧紧掐着大腿，一副竭力不让眼泪流出来的样子。看起来又滑稽，又可怜。
胡牧言翻包寻找纸巾，而周心悦已经头埋在袖子上用力滚了一圈。她顶着被袖子擦红的眼睛抬头，浅淡的湿痕爬了满脸：“是我太迟钝了吗？她一直没和我说这件事，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剩我一个像傻瓜一样。”
“唉，”胡牧言手忙脚乱地给她拍背抽纸擦脸，恨不得长出六只手的样子，“你没注意到最亲小桃的‘三花18’今天没出现吗？小桃领养了它，走的时候把它一起带走了。”
周心悦更委屈了：“我以为是小桃今天没来，所以它不想出来搭理人。”
胡牧言吸了口气，她刚想反驳，临了及时回忆一下，好像确实出现过小桃没上班，‘三花18’躲在角落不肯出来的先例。
当时基本上能出动的员工都出动寻找这只猫了，遍寻不得。最后大家都以为是失误导致猫离店走失，结果打电话告诉席桃这个悲伤消息时，‘三花18’听到电话传来的席桃声音又喵喵叫着跑出来了。
胡牧言话到嘴边泄了气：“好像，你的怀疑很有道理……”
“我还以为小桃能陪我一直做下去呢，”周心悦情绪上头一会儿，眼下平静许多，“希望所有猫和所有同事都能像现在一样待在这里。”
胡牧言摇头：“哪有这种好事，猫迟早都要被人领养走的，待在咱这里耗下去算什么。人的意志，就更不可能被轻易左右了，同事离职是常事。”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大声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心悦抽了抽鼻子，泪眼朦胧中看到自己工位的挡板上站着一只毛茸茸的小身影。这是一只小灰狸花，耳朵又大又尖，此刻四爪保持前进的姿态紧紧抓着不足一厘米宽的隔板。它睁着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像是途经此处看见有人在哭，所以特意留下来观察的。
周心悦咕哝：“猫也来看我笑话。”
“咱这的猫别的没学会，偷听人说话都是一流，一只只成了精似的。”胡牧言轻轻把它抱下来，摆在周心悦桌上，想着靠小猫温暖伤心的人。
小灰狸花向前走了两步，周心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