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厚。
短暂的沉默过后,依旧是不带情绪的嗓音:“林大夫学识出众,是出自姑苏林氏?”
姑苏林家往上倒三代,也出过一两个入阁拜相的王佐之才,到了建宁朝虽人才凋零,祖上的家业却还在,也算是当地的望族。
一言以蔽之,祖上阔过。
月明却攀不起这层关系,摇头道:
“小门小户的人家罢了,不敢胡乱攀扯。殿下岂不闻‘下下人有上上智’[1]?草民地位虽然微贱,却也颇念过几卷书,圣人说有教无类,难道古来建大功勋者必是出自豪门望族?”
肖平权也是寒门出身,尸山血海里拼杀出的功名,听了这话,颇有遇知音之感慨欣喜,虽然这知音疑似是敌国细作。
“你既不肯承认,本王自会教你说真话。”
那样好的一手医术,于军阵之中不凡的见地,单拿一件出来,都非平常中等人家学得起的,姑苏林家,似乎还真养不出这样的子弟。
“草民说的,都是真话。”月明顿了顿,补充,“殿下不愿相信罢了。”
见她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江枫不欲再与之纠缠。
“寿安镇与小宛有商队往来,寿安镇民的瘟疫治好了,小宛人难道不会照方抓药?以药方换骑兵,笑话。”
原来是为此。月明与肖平权想。
“拿下。”
话音落,肖平权手中剑已出鞘,剑光霍霍如一泓秋水,架上月明的脖子。
月明丝毫不乱,甚至仍旧笑嘻嘻的同二人解释:“殿下问出这话,显见得是外行了。”
不知为何,肖平权没有依言将月明押下去。也不知为何,江枫竟没有出言提醒。或许是内心深处盼望她所言为真,如此,则崇州危局可解。两人静静等着她说出底下的话。
“医家治病,讲究辨析病机,因时制宜,因人施治。同样的病,不同的人,病轻或病重,皆是不一样的治法。何况小宛人饮食与中原大不相同,寿安镇的方子到了小宛,未必能起多大效果。”
“巧言令色。”
月明一摊手,笑道:“言尽于此,信或不信,全在殿下,崇州七县的安危,只在殿下一念之间。”
肖平权似乎被她说动,殷切望向江枫。
月明试探着捏住那片剑刃,小心挪开。
“草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将军何必动刀剑。”
肖平权还剑入鞘,正待说话,远处城楼鼓角声起,他蓦地变了脸色——是北虞来攻城了。
闻鼓响需上城楼列阵,府衙外传来一阵骚动,而后响起严整的脚步声。军令如山,肖平权身为副总兵,此刻应当上城楼指挥调度,又不放心月明与江枫待在一处,转头一看,江枫竟撑着榻边的几案站起身来。
“不想死的话,好生躺着。”月明抱臂斜倚南窗,学着江枫的语气道。
江枫恍若未闻,摇晃着抬脚欲走,胸前伤口被牵动,引起一阵低咳,弯腰又咯出一口鲜血。
肖平权更不能放心:“大将军需珍重自身,前方末将自会顶着。”
二通鼓已响毕。
江枫抬手示意,肖平权忙上前相扶。
“大战在即,我有伤在身无法统兵,此间重任,尽数托付于你。”
肖平权犹豫片刻,一狠心朝外走去,到了门口,回身朝月明抱拳拱手,旋即消失在尘烟里。
月明倚着南窗没有动,三通鼓响,江枫直起身,肺中腥呛平复,调匀呼吸才道:“你有办法。”
月明冷眼瞧着他:“可惜草民的办法殿下不敢用。”
风从城楼上吹过来,房门大开,侵肉冻骨。江枫强立在榻旁,并不避风。
“本王要上城楼观战。”
“殿下自便。”
“你——”
一句话梗在喉头,情绪没来由的翻涌如涛。
江枫当然明白她是在与自己赌气,他虽崇尚严法,习惯克制自身情感,却并非断绝七情之人,月明的心情亦能体察一二。
而他领一州兵事,此二人来历不明,周身疑云密布,自要小心盘查。此刻有求于人,却一句和软的话也说不出。
“喂。”
月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前,手中两寸长的一枚银针闪烁着寒光。
“一针下去减寿十年,你确定要用?”
“多谢。”
——
朔风烈烈,呼啸着穿城而过,像是戍边游魂发出的慷慨悲歌。
烟尘四起,黑压压一片北虞兵马直逼城下,喊声震地。肖平权立在城楼,看准时机一挥手,霎时弩箭齐发,势如骤雨。
一枝羽箭擦着刘琛的面飞过,胯下战马嘶鸣一声,惊退两步。马上之人两鬓染霜,神色如常,捻须同左右笑道:
“周军据城不出,想来前日江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