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
江枫的目光顺着月明纤长的指骨延伸,虽隔得远,他甚至看不清沙盘上的图景,但他清楚那处所在,那是大周西北,崇州以西的一片辽阔草原。
“小宛?”肖平权忍不住问。
“是。”月明将目光从沙盘上收回,转身道,“我们没有骑兵,但小宛自古产良马。”
肖平权看不明白,小宛产良马,同大周有什么关系。
江枫淡声开口:“林大夫的意思,本王也想过。”
“若是从前,自可分兵去伐,令其进贡良马。但眼下的情形,若与小宛交恶,北虞、小宛两面夹攻,则崇州必失。”
这只是其一,其二么,即便有了良马,短时间打造一支几百骑兵的队伍更是难于登天。
月明的关注点却有些跑偏——
江枫叫她什么?林大夫——是谁方才说不信来着?
肖平权见她双目含笑,唇角翘起,简直要把得意二字写在脸上了,在一旁不住咳嗽提醒。
“肖将军身体染恙?”
“不、不曾,是午间饭食有些咸。”
月明顺手捞起茶壶倒了盏水,笑嘻嘻递过去:“那便多喝热水。”
“本王打不来骑兵,你很高兴?”江枫冷扫她一眼。
“自然不是。”月明诚挚道,“草民的意思,不是去伐,而是去借。”
“去借?”
小宛与大周虽未交恶,却未必肯借兵,何况还是骑兵。
“大周与北虞相争,小宛正好隔岸观火,如何肯借兵?”肖平权小心放下茶盏,到底没喝那水。
月明见他不喝,讲了半日,正好口干舌燥,端起来自喝了一口:“殿下是否想过,今次北虞与大周战事胶着,我军左支右绌,招架不及,小宛为何没趁此机会来分一杯羹?”
“为何?”
江枫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肖平权盯着月明手中江枫惯用的那只茶盏,眉头也蹙了蹙。
“那殿下可知草民为何会来崇州,要那雪上一枝蒿又有何用?”
江枫的耐心有限,月明也不再卖关子:“草民说过,雪上一枝蒿本是剧毒之物,却可以毒攻毒,活血镇痛,对疮疡肿痛,毒虫毒蛇咬伤都有奇效。”
“秋收之后,寿安镇的许多镇民便起了伤寒之症,起初只是头疼身痛,镇民只当农忙,并无在意,几日后便胸膈满闷,头面俱肿,发作时疼痛无比。镇上的郎中开了方子却不顶用,再几日,便开始死人了。”
“其实草民已抵达北境月余。草民还诊出镇民所患之病并非伤寒,而是瘟疫。幸而治疗及时,未酿成大祸。”
听到此处,江枫已然明白。
寿安镇毗邻小宛,常有商队往来,贩售茶叶、瓷器等物。
如今偏是同小宛搭界的寿安镇起了瘟疫,而小宛此番未趁机劫掠崇州,想是部落中人受瘟疫侵染,无暇他顾。
江枫对上月明那双狡黠的眸子,彼此胸中的盘算已经心知肚明。
“殿下,草民的药方您可还满意?”
“好……好!”江枫尚未答言,肖平权已经长叹而起,“崇州有救了!”
螭耳炉中香线升腾,把床榻隔绝开,沉香袅袅,月明看不清榻上之人的神情,只有淡漠的声音传过来。
“林大夫还是不愿说真话么?”
肖平权一怔,如兜头一盆冷水,激动的心情骤然平复下来,殿下的意思,方才的话竟全是假的?
月明也一怔:“草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本王的意思很明白。”江枫透过香雾,朝这边看过来,“你究竟是什么人?来崇州营有什么目的?”
月明道:“草民的意思也很明白,一月前来此游历,在寿安镇治疫,来崇州营全属偶然,非要说有什么目的,为名?为利?随殿下怎么想。”
榻边传来一声冷哼:“名利二字太小,非林大夫所求。本王看你不单通晓军阵之术,既有小宛的信物,对北虞刘琛也了解颇深,寻常医者哪里懂得这些?方才献计不成,又怂恿本王往小宛借兵,骑兵岂是那么好借的?林大夫,你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一番话听得肖平权汗毛倒竖,思及月明的行径,若其与刘琛通了消息,待他们依计布阵,崇州营三万兵马定然死伤惨重。何况天底下哪有这般凑巧的事?崇州营缺骑兵,小宛便起了瘟疫……他目光渐沉,将手扶上腰间佩剑。
月明却笑起来:“我何曾说过自己是寻常医者?”
肖平权心头一跳,忙凝神静听。
只见月明眉眼弯弯,得意道:“如我这般文武双全又热心和气的医者,莫说整个大周,就是算上北虞、小宛、东海,再带上南蛮,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
肖平权感受到螭耳炉那头的人呼吸一窒,香线似乎都凝滞在空中不流。暗自咋舌,他也没料到这细作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