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元略辨了辨,前方足有十余对泛着绿光的眼睛。
不是孤狼,是狼群!
他两腿一软,吓得瘫倒在地。
头狼指挥着狼群排开,与使团两相对峙,呈半包围之势。
片刻,头狼发动了进攻,朝离得最近的周远扑上来,几乎同时,周远剑光霍霍,疾刺过去。
狼爪搭上周远的肩,尖牙直往咽喉咬去,周远只得抬臂格挡。
一人一狼缠斗在地,头狼周身血痕累累,显然没讨到便宜,而周远为护咽喉,手臂也被抓得血肉模糊。
余下的狼群似乎受到血腥味的刺激,呲着白森森的獠牙,一齐扑将过来,随同而来的十余士卒提枪迎战。
王德元见势攀着树干连滚带爬起身,趁着众人缠斗的功夫,转头要牵马逃走。
才走了两步,被月明拽住衣领,朝右一带。刺耳的裂帛声响起,竟是左袖被撕碎了。
随即一道寒芒擦着鼻尖一闪,腥热的狼血糊了满脸。
王德元跌坐在地,染血的剑锋从狼尸里抽出,若非江枫出剑快,倒在地上的便是他了。
“不要把后背留给野狼。”江枫道。
王德元闻言忙踹了两步,将后背紧紧贴近树身。
“你也坐好。”月明对江枫道,“此地缺水少药的,再有万一,我师父来了也救不了你。”
江枫没有推辞,“嗯”了一声,也倚着树干坐下,王德元又向他身边挪了挪。
“王公公,借宝剑一用。”
“唰”一声,王德元只觉腰际一震,这才乍然想起自己也是有佩剑的。
再抬眼,月明手中剑芒如絮,或挑或刺,剑招看着十分花哨,可惜失于实用,几招下来,那野狼不过受了些轻伤。幸而她身法轻灵,轻易便避过了野狼的一次次攻击。
王德元光着半臂,有些冷,见阿宝此刻正往火堆中添了许多柴。不由想:这哑女果然不大灵光,眼下不想如何脱身,却只管烧火。
火焰愈发高了,狼群却像是赶杀不尽,士卒力有不逮,厮杀中,狼群渐渐占了上风。
月明提剑与一狼战得正酣,不妨又有一狼埋伏在后,眼看要扑上来,江枫大喝:“当心!”
月明一面使剑斩杀前狼,一面低头旋身。
后狼自身前扑过,虽未伤及要害,月明右臂仍被利爪划伤,手中长剑当啷落地,她来不及起身,旋即用左手抽出短匕,作了近身搏斗的打算。
却见眼前有焰火闪过,那狼竟没有再扑上来,有人自身侧搀起她,月明定睛一看——
是阿宝。
阿宝一手拿着燃烧的木柴,向前挥舞,竟将野狼逼退。
“野狼怕火!”月明大喊。
“取火把烧它们!”
众人闻言,皆向篝火聚拢,好在阿宝方才添了许多木柴,一时取用不尽。
王德元也壮着胆子拣了火把去掷,可惜气衰力微,反倒浪费了根好柴。
火攻之下,狼群终于散去。
周远受伤最重,右手小臂已经隐隐可见白骨,其余众人除却始终被围在中央的阿宝和王德元,或轻或重,也都挂了彩。
阿宝取了药箧,在篝火旁替众人清理皮肉小伤。
月明随江枫进帐,要检查疮口。
“本王无事,先看周远。”
“多谢殿下!”周远刚要拱手,额上便沁出涔涔汗水。
小臂伤口血肉翻涌,又粘连着沙石枯草以及毛发,王德元在一旁看着,不禁嘶嘶倒吸凉气。
月明提着酒囊,兑入些许凉开水,示意何七帮忙固定周远的手臂:
“周将军忍着点。”
“林大夫只管下手,我军旅中人,颇忍得疼痛。”
酒水顺着小臂冲刷而下,只觉凉意浸骨,片刻后,转为火辣的灼烫。
月明一边倒酒冲洗,一边以镊子夹了干净的细布,翻开伤口仔细清创,以免细沙残留在皮肉里。
周远果如先前所言,竟连一声也没吭。
外头有士卒进来,被王德元拦在门口,耳语了几句。王德元面色先是一凝,后又转喜。
“殿下。”王德元尽力换上遗憾的语气,笑意却从眼角溢出,“方才遇袭,送给绰达的礼物尽数被狼群掀翻,绸缎布匹都抽了丝,怕是不大拿的出手,您看明日一早是不是启程回崇州去?”
三清保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王德元思归情切,身在小宛,心思早飞到了关内。
这鬼地方风沙大得很,夜里拆了发髻,攒一攒能梳下来二两细沙,本就少的可怜的头发也落得更厉害了。
况且才出了关便遇到狼群,前头指不定还有什么妖魔鬼怪等着,建功立业到底不如小命重要,等回了崇州,他便称病不再见人,是了,明日回崇州,也要找块布裹住头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