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泛着寒光的匕首,讥诮道:“啧啧,殿下就没发现今夜之事来得蹊跷?”
王德元换好了衣衫,一进来就看到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忙扯着那口破锣嗓子打圆场。
江枫冷哼一声,将人一搡,月明跌退几步,扶着阿宝站定。外头有人来报,小宛的几个大臣来了。
“诸位使节,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译官一进帐,就忙不迭抚肩赔礼,“才听闻竟有金环蝎误入了诸位使节的帐中,都是底下的人做事不周全,我等已狠狠处罚过了,幸而诸位使节并无大碍,不然,我等都不知该如何向大汗交代了。”
王德元又回想起那阵钻心的疼痛,登时竖起两道眉:“大人说得轻巧,咱家方才险些疼的晕死过去。”
那译官不断陪着笑脸,听王德元抱怨了半晌,估摸着面子功夫做足了,与众大臣交换个眼色,准备离开,却听得一声清脆的:“且慢。”
众人循声看去,月明一手提了只陶罐,一手拿了双筷子,正将床褥上的金环蝎一只只扔进罐子里。
“诸位大人都是小宛人,当知这毒虫的习性,每年冬月入蛰,直至来年四月才出来觅食。说来也奇怪,如今已是腊月——”
一语未毕,王德元已经明白过来:“腊月里哪来的毒虫?分明是有人设计陷害!”
“使节这是怀疑我等了?”
一名大臣立刻争辩,“我们大汗好心遣我等迎接,鞍前马后,为使节安排吃住,你们无凭无据,竟然怀疑我等的用心,若是如此,还请各位使节早些回去,这盟也不必结了!”
“两国邦交,岂是你说不结就不结的?”月明怒道,“我们偏不遂你的意,我倒要看看,若到了你们大汗面前,你——”
“我们的意思——”江枫打断道,“今夜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
月明的话被堵了回去,当着人又不好同江枫争辩,眼看那译官满脸堆笑:
“正是呢,误会一场,小宛本就多毒虫,冬日里偶尔爬出来些,也不是什么怪事,何必为此伤了和气。”
“诸位大人今日辛苦,便请早些歇息。”江枫比个请姿。
有一个大臣同那译官说了句什么,译官觑了眼月明手中的陶罐:“那这金环蝎……”
月明将这罐子不着痕迹的往身后藏了藏,江枫看在眼里,沉声道:“既是误会,自然不必送到大汗跟前,还望今后这样的误会少些才好。”
“这个自然。”那译官放下心,答应着随众大臣退出去。
帐门被放下,夜风凛凛,瞅准间隙溜进来,在帐中逡巡一圈,带来彻骨的寒意。
月明拎了陶罐走到榻边,继续小心翻拣榻上的衾褥。
王德元倒了杯热茶润润喉咙,嗓音依旧嘶哑:“殿下,我等在小宛的地界出了这等事,他们合该给个说法,您怎么……”
江枫冷扫他一眼,王德元忙住了嘴。
心下疑惑,难不成殿下方才是故意要驳那村医的面子?可两国邦交这样的大事,殿下怎会拿来玩笑?王德元脑子里一团浆糊,干脆不再去想。
江枫径直走向月明:“你今日在外头都听到了些什么?”
月明像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只低头在榻上翻找。
王德元更疑惑了,他们此行匆忙,来不及找向导,小宛人这边的话比鸟语强不了多少,难不成这村医竟听得懂?不对,殿下又是如何知道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江枫沉声道:“你们先退下,本王有话同林大夫讲。”
帐门一开一关,寒风侵骨,江枫紧了紧衣袍,又唤:“林大夫。”
见月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自顾道:“想不到你还通小宛人的古塞语。”
月明停下手,冷哼一声:“怎么?殿下此番总算拿住了我的把柄,要将我当作小宛的细作关起来了?”
她站起身,看向江枫,却见他目中闪过一丝笑意,神情转而变得庄重,将双手抱拳平举至额前,躬身一揖。
月明连忙侧身:“你这是做什么?”
“赔礼。”
月明一怔,随即讽道:“不知是为哪一回?”
初次相见,她救了他的命,却被无故关进监牢;后来出使路上,江枫拿她作饵钓出周远这个奸细;方才,他为了驳她的面子,同小宛人讲和,毫无使臣风骨……
“一路行来,冒犯颇多,此番一并赔过。”
“你倒省事。”月明伸出三根细白的手指晃了晃,“要同我讲和也行,三个问题。”
“请。”
江枫负着手,挑眉看她,灯色点染,锋锐的线条自眉峰延伸至鼻尖,勾勒出几分落拓疏狂。
月明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殿下如何得知我通晓古塞语?”
江枫一笑:“方才你威胁小宛人,要将金环蝎一事告知绰达,如何笃定此事非绰达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