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使枪,比用刀剑的占了便宜。又说百日练刀,千日练枪,枪法当然不是容易练的,两足要稳,基盘扎稳了身子才能端正,臂随其身,腕随其臂,将它当作你身体的一部分,枪才能随心而动,故而枪法说到底也是身法。四娘,肩膀端平,怎的又耸肩了。”
月明青衫染血,一朵朵在葛布上洇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出枪要有虚实,进其锐,退其速,不动如山,动如雷霆。这一招,唤作滴水,用来破圈外之蛇;至于圈内之蛇,四娘瞧好了,这一招,名唤美人纫针[2]——你笑什么?”
“我想起秋秋做针线……”
枪尖银光一闪,敌军摔下马来,朝月明近前翻滚,欲同她近身搏斗。月明后撤两步,挺枪一扎,那人连挣扎都没有,就断了气。
人命这样轻贱。
“大郎怎的又教她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这孽障前日偷跑出去,把别人小郎君的鼻子磕破了,若不是人家找上门,我还道她收了心,肯安分在家读书习字。唉……你一个姑娘家,学了这些,难道日后还指着你上阵杀敌?”
月明以前从没杀过人,即便聚云关外周远有害她之心,她也无法做到亲手取人性命。
可是今日,战场之上,一切先贤的教诲,圣人说的道理,因果报应的传说统统被抛到脑后了。她只有一个念头——活着,无需思考,更不能犹豫。
“有我在,还轮不到小女郎来做花木兰。何况,四娘看着厉害,实则最是胆小,哪里敢上战场杀人?”
杀人这样容易。
月明将那敌军搠下马,血溅到脸上,甚至握枪的手都没有颤抖。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朔风卷起黄沙,她身上的伤口一阵冷痛,面对步步逼近的敌军,渐觉力有不逮。
莫非今日真要战死在此地?
敌方的攻势愈急,乌云蔽日,黄沙漫天,四野黑沉沉只闻兵戈之声。月明尽力将前长枪扎进的敌兵的胸口,那人直直仰倒,长枪卡在肋骨处,暗红的血淌出来,泛着黑亮的光泽。
长枪一时难以拔出,月明疏于防备,背后露出破绽,刀光一闪,钻心的疼痛袭来,她再也支撑不住,脱力坍倒下去。
风刮得更劲,枯黄的草也被卷得飞舞,厮杀声中,谁也没看到,鹅毛似的一片雪花挂在草上,转瞬消融。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