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街上到处都是安平侯府的兵，马车辘辘向前，车上挂了安平侯府的牌子，那些府兵再放肆，也万不敢来拦侯府的车。
夜风带着泠泠水意拂在面上，教宋沅想起自以为得知江枫心意的那个夜晚。
“她并不是哪家闺秀。”
“她心里大胆得很，扮作男子游历四方，行事往往出人意料，有时惹人生气，有时又令人发笑……”
“她待旁人都温和有礼，却极爱与我生气拌嘴，有时我也不知怎的就得罪了她。”
他说这话时，凌厉的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缱绻温柔。
她沉溺在这难得的柔情里，自以为那便是归处。
余意缠绵，以至于夜不成寐，她在心里拨了一夜的算盘珠子计算他们的将来。
可惜啊，世间之事，又岂是简单的数字算得清的？
不然，明明是他二人相识在前，何以让旁人占了先机？
宋沅又想起当日在陈宅，那时他的喜怒哀惧正为屏风外的那个人牵动，也只为她牵动。
她却还在屏风这头故作骄矜，真是可笑。
江枫掀开车帘，又看一眼窗外。
宋沅催促车夫：“再快些。”
车夫扬鞭催马，又高声驱散街上的行人：“让一让，让一让……”
然而马车终是慢下来，宋沅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江枫。
街上被安平侯府的兵堵了个水泄不通，那位姑娘被困在这里，恐怕插翅难逃了。
她知道他从来不是感情用事的人，眼下外头全是侯府的兵，他出去了又能怎样？不过是搭上一条性命而已。
可她实在害怕，或许她一个不妨，他就会同那位姑娘一样，忽然从车上跳下去。
但江枫只是定定坐着。
车外传来嘈杂之声，宋沅忙问：“外头怎么了？”
车夫道：“衙门来了好多人，正在缉捕盗匪。”
“宋沅。”
“嗯？”
他突然唤她，双眸幽深不见底。
“劳烦你下车帮我给陆翀带句话。”
陆翀一接到消息便调集了巡检司的人手往江边赶，可是晚了一步，只好紧跟着安平侯府的人来了主街。
正焦躁搜寻，人群之中迎面走来一个女子，眼眶有些发红，似乎才哭过，行至近前，盈盈一拜：“陆大人。”
陆翀只觉得她面熟，待听了这一句，才想起是当日在望江楼见过一面的女子。
宋沅没有多言，径直道：“五殿下上了侯府的马车，已经脱险，袁大夫为了引开追兵，被困在主街，殿下请大人务必在此搜查一刻。”
陆翀拱手：“卑职自当尽力，定要护卫袁大夫周全。”
宋沅却道：“不必，一刻钟后，请大人立刻带着你的人马撤回县衙。”
陆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是疑兵。
宋沅话已带到，福了福身，转头上了马车。
才一落座，便听江枫道：
“侯府丢了东西，你知不知道？”
宋沅吹燃了火折子，正预备点灯，手微微一顿，点点头：“知道。听大公子说是琼花苑里失落了什么，他还挨了侯爷好一顿训斥。”
“谭峰有没有告诉过你，那是什么东西？”
一星灯火在暗夜中亮起，将窗纸上的两道人影照出了毛边。
柳昭道：“那是侯府浸淫汀州多年，手握的各府县官员和司礼监的把柄。”
“司礼监？”月明捡了个重点，“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她此刻已经换好了衣衫，托腮坐在案前，沉吟道：“所以安平侯以为是江枫偷了这个把柄，继而威胁潘全礼同我们合作……不对不对，若只是为这个便设局伏杀当朝皇子，未免说不过去。”
柳昭道：“不止是为这个，你可还记得那日你闯了潘全礼那园子？”
月明讶然：“留园？”
柳昭点头：“那座园子里也藏了谭啸的罪证，让你闯了一遭，他如今手中没了司礼监的把柄，那边又同五殿下走得近，想来正是为此，才慌不择路，兵行险着了吧。”
“可此事大人你也有参与，为何……”
月明尚未问完，脑中已有了答案，事出突然，自然是擒贼先擒王。
烛芯陷入灯油，眼看要湮灭，她拿着那枝步摇拨弄两下，转了个话头，“大人和江枫既然都是清白的，那侯府的东西会是谁拿了？”
灯焰跃动两下，幽而复明。
“是我拿的。”宋沅垂下头，再抬眼，眸中已有水意，“可是五哥，我不知道这会害了你。”
江枫看着她，“宋梦笙的主意？”
宋沅垂首不语，算是默认。
江枫又道：“你接近谭峰，也是他的主意？”
“不……不是！”宋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