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于十日前病故,末将谨遵父命,将消息封锁,日夜兼程赶到楚都来,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拦截西诏使者团。”
孟谨行亲自带着情报进都,必定是十万火急,可他偏偏又扮成岑道的护卫。楚瑞即便生疑,也只好屏退众人,听孟谨行如何说。
除了孟谨行,岑道也被留下了。
“一月前,西诏使者团从诏国境内出发,途径边境时,父亲怀疑使者团携带了违禁之物,但因使者布拉古称其箱内皆是进贡皇室的贡品,动了便要他承担毁坏贡品之责,所以没能详细查验。”
跪在地上的孟谨行收敛了痞气,双眼黑冷,句句沉重。
“之后不久,父亲在巡防时不慎落马,摔了筋骨,再加积劳成疾旧伤复发……”他齿间淬了血气,胸膛剧烈起伏,而后强行被压至平静。
“亡故前,他命末将掩盖身份赶往楚都,务必截杀这支使者团。”
话音落罢,孟谨行从贴身处拿出一封盖着帅印的信,呈给皇帝。
楚瑞展开信纸,确实是孟不良的笔迹。
信中详细记录了使者团在过关时的异样、近期西境兵马的异动和孟不良自己的怀疑,以及将孟谨行派去楚都的考量也都写得清清楚楚。
最后,孟不良写,臣深知边境将帅私自回都等同于谋逆大罪,但恳请陛下看在孟家最后的血脉唯谨行一人的份上,罪归于臣,恕他死罪。
罪臣孟不良戎马一生,孽业无数,于阿鼻地狱,拜谢陛下。
楚瑞捏着信纸,沉默良久。
孟不良跟岑义安一样,是先帝打前朝时的大将,但他不是武将世家出身,而是泥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从军前当过山匪,后来带着喽啰们从了军。
乱世出英豪,孟不良磨砺出一身本事爬上将位,成了大楚开国功臣。
但他那身匪气始终改不掉,后来当了一境主帅,手握重兵,更是倨傲凶戾。新朝建成后,帝帅便有隔阂了。
后来楚瑞年少登基,本就疑心病重,与这位孟大帅隔阂更甚。
这信,怕是孟不良恣意一生里,唯一低头的时刻吧。
“孟慎言,朕恕你死罪。”楚瑞道。
拉紧的弓弦被松开,岑道垂落眼睫,松了口气。
孟谨行叩首,“——谢陛下。”
“朕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跟着岑修远,掘地三尺也要把西诏使者团挖出来。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人,朕要活的。”
闻言,孟谨行忍不住皱起眉,“陛下,末将来前大帅曾说这支使者团很危险,应以截杀为先……”
楚瑞端坐在桌案后,俯视着他,冷声道:“孟将军,你这是质疑朕?”
将军,朕。楚瑞这是提醒他记得自己的身份。
孟谨行只好垂首拱手,“臣不敢,陛下恕罪。”
“两天时间,岑修远,孟慎言,这是给你们的期限。”
“是,臣遵旨。”
“臣遵旨。”
*
宽阔的马车内残留着主人身上常有的冷冽气息,混着清淡微远的松木,一如他这个人。
软垫之类都是最普通的料子,见不到丝毫奢华之物,任谁见了都要怀疑这怎么可能是当朝郡王家的马车。
座位旁边放着本已经卷边的册子,相月白坐下时瞥到了封面的字:国子监记事。
她常被抓去枫峦居罚抄,也在提前完成课业时帮岑道处理过杂务,岑修远那手铁画银钩的字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岑道用来记录监内日程事务的记事册。她看了又看,还是忍住没动。
不经允许不该动别人的东西。
伤口还在密密麻麻地翻涌疼痛,虽然师姐已经重新处理过了,但她毕竟短时间内失了不少血,明显虚弱不少。
等岑道的过程中,她甚至疲乏到靠在座位上睡了一觉。待收拢气力一睁眼,问岑小钧,才知岑道竟还没出来。
那记事册安静地待在她手边,相月白食指搓了又搓,心道,真的太无聊了,就看一丁点。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从她入学第一天起,自己的名字就频繁出现在岑修远的笔下——九月初三,学子相月白于子时翻墙,罚抄。
九月十一,学子相月白于丑时翻墙,罚抄。
九月十二,学子相月白于丑时翻墙,罚抄。
九月十三,学子相月白未背下《论语》,罚抄十遍,抄写时总咬笔头,于子时翻墙归监。
九月十五,学子相月白未背下前日的《论语》,于寅时归监,算了,不罚了。
……
九月廿二,学子相月白未背下《孟子》,罚抄十遍,一直在吃秋梨酥,没有咬笔头。
九月廿三,又翻墙了。
……
十月初五,学子相月白武学课与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