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因钱不够买毒药,王毒婆让她拿别的换,她故而替她杀了扈老六,换到了自己想要的货。
扈老六恶贯满盈,算是四界七道巷的一方头目,曾抢占过王毒婆的妹妹。王毒婆恨他多年,却始终杀不了他,那日对着相月白也只是随口拿旧仇打发她,却没想到相月白真的杀了扈老六。
相月白两世经历,为数不多相同的地方就在此了——她作为“黑罗刹”扬名的节点没有变化。
只是杀扈老六的时候她也刚入巷第一天,所以众人都以为是扈老六那一番难听下流的挑衅话语,才激了黑罗刹的杀意。
殊不知,她原本就是去杀他的。
这也阴差阳错成就了她“黑罗刹”的凶名。
此后人人提到“黑罗刹”,都少不了要提一句:千万不要因为她是个娘们儿就出言不逊,这位可是入巷第一天就把调戏她的扈老六给凌迟片了!
阿弥陀佛,王毒婆让她片的,拿人手短,她也不想的。
再说,她虽对这些恶鬼毫不手软,但也不变态,凌迟实在犯恶心,就随便割了几刀意思了一下。
谁知道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
她常缺钱,但又要定期到王毒婆这补充存货,王毒婆念她替自己报了仇,也会接一些刺杀生意转给相月白。
这次也一样,清心叶珍贵,不卖钱,那就是卖命了。
密云压在天际,天幕灰白,日光白晃晃地打下来。墙角乱糟糟的草丛横斜逸出,新来四界七道巷的几个乞丐倚在街边左右瞟着,忽地,青石街面振动几下,一个江湖打扮的人从上而下狠狠摔到地上。
接着,又有几个身影被踹飞出来,接二连三摔到一起。
若是有在四界七道巷久了的定睛一看,便会认出这几人都是资历最久的“白罗刹”的人。
新来的几个乞丐被深深震住,恐惧地往巷道阴影里缩了缩。有一个胆子大些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瞥向那几人飞出来的方向——
只见还有一人没被踹飞,而是趴在地上,被人揪着头发往上提。
那拽着他头发的手骨节清晰修长,在白晃晃的日光下仿佛镀了薄霜,惨白犹如厉魂。
“白罗刹在哪儿?”厉魂的眼皮微垂,一身黑袍如从深渊而来,银质面具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这胆子颇大的乞丐离得虽不近,但也听得清楚,那厉魂发出的嗓音竟是个女子。
男人喉咙发出“赫赫”的声音,是极度恐惧造成的颤抖。
“我……我不知道……”
“白罗刹身边最得力的几个喽啰,你是之一。你跟我说不知道?”
那只惨白的手猛地发力,提起男人头颅后狠狠撞在了地上!
“砰!”
骨头和青石板撞击的声音刺得人牙酸,那男人额上鲜血汩汩流下,他被撞的瞬间失声。
她自始至终都嗓音冷淡,没有情绪波动般,只有手上力度暴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砰!”
“砰!”
“你放心,今日过去之后,白罗刹就没有机会找你寻仇了……告诉我,他在哪儿?”
恐怖的力道停了,如恶魔低喃的话语在头顶响起。他抓住这个空隙睁开被血糊上的眼睛,拼命求饶。
可那女子并不理会,抬手将刀尖点在了他的眼皮上。
“不知道就算了。”
“爷爷饶命!别、别拿刀,您饶命啊——小的错了,小的错了,我想起来了,白爷爷是霜降生的,今日照例是要去九味楼喝一顿生辰酒的……可、可能坐马车去……”
九味楼。
徐百岁瞥见白发,把抹布往肩上一搭,熟练地满面笑容躬身迎上去。
“哟!白爷来了?”
*
昨夜宫闱内的惊险还没传遍大楚,百姓们仍如往日般上街采买干活。只是城门突然封锁,原本打算出城的人只好返回。
“说是要抓一伙外邦人。”一个原本准备出城的书生举着筷子,绘声绘色地讲着。
“多吓人,刺杀朝廷命官然后跑了!领头的脸上有刀疤,凶神恶煞,可能随身带了大箱子一类,个个都大胡子长满整张脸!”
徐百岁上了最后两道菜,转身后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没说哪国的啊?”
“好像是西诏……”
“哟张老爷!您多久没来了,快请快请,上好的厢房一直给您留着呢。”他招呼了一个迎面而来的老顾客,而后抱着托盘继续往后厨走。
进入后厨前会有一段安静的拐角。
徐百岁刚踏进一步,就又看见了那女子。
徐百岁:……
好熟悉的剧情啊。
徐百岁绝望地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祖宗,您就非得在这儿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