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西境大都护、武威郡王郭氏清晏遥拜陛下圣安:
元者始也,齐者妻也。元齐者,乃原配嫡妻是也。元齐皇后为先帝御笔亲封之大周国母,陛下嫡母也。
山河动荡之际,我郭氏子孙自当竭力报国,九死无悔。然郭氏祖训,无错不可除族。元齐皇后乃大周国母,而非我郭氏子孙。郭氏上下诚惶诚恐,唯恐先帝怪罪,祖宗难安。又知圣明不可违,叩首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望陛下遵循先帝之意,还天下忠正仁义、朗朗乾坤。大周以孝治国,切莫因一己之私,令大周沦为笑柄、遗害万年。
长庆四年十二月初二,郭清晏亲笔。
这份告天下书的落款,用的不是郭清晏常用的武威郡王王印,而是自长安带回来的皇后凤印。至于母仪天下的凤印为何会出现在西境,不可言说。
郭清晏就差指着李成衍的鼻子骂他不孝了。顺便表明立场,郭氏扛不住新帝压力将她除族,绝无怨言。
郭清晏简单挽了个灵蛇髻,裹着狐裘大氅出门寻薛应。晋昌君府她没怎么来过,道路不熟,走了不少冤枉路才发现,薛应就住在她隔壁,正在整理游隼送来的消息。又下雪了,瑞雪兆丰年,好事。
“主上这气色,怎么越来越差?要不请医官把个平安脉?”薛应首先关心郭清晏身体。
郭清晏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下:“无妨,饿的。”说完又抱怨道:“你这屋里,怎么连杯热奶茶都没有?”
薛应敷衍道:“只有冷水,主上要不清醒清醒?”
郭清晏喝不惯冰冷的玩意儿:“算了!”
“还未恭喜主上觅得佳婿。”薛应正经道。
郭清晏问他:“凉州那边可有什么新鲜事?”
薛应答:“除了元齐皇后,别无大事。”
“孤夜姜的使臣赖在晋昌多久了?”
薛应回答说:“小一个月了,同季摩鸠相处的还算不错。他们虽说是各为其主,不过追本溯源,主上好像是一家。”
郭清晏将告天下书和封印丢给他:“找人誊抄,张贴各地。各家使者,凤翔军、天德军甚至剑南益州都不能放过。李成衍算什么东西,姑奶奶不止要让他颜面尽失,还要让他坐不稳皇位!”
薛应收起告天下书,捧起凤印:“属下这就去办。”
郭清晏思虑一下道:“过两日请车轻絮和季摩鸠到晋昌君府小聚,准备宴席歌舞。命她们随孤一起动身回敦煌。”
薛应心惊肉跳:“凤印就这般交予属下?”
郭清晏反问:“不然呢?难道要本王亲自一张张盖上凤印?记住,除了我武威辖制的州县外,乌护、卡尔鲁克、乃至大周皆要送到。告天下书必须传到长安城,送到李成衍的眼皮子底下!”
薛应不放心道:“主上这是做什么去?”
郭清晏抱怨:“长史大人,你才刚过四十,怎么比耿二哥还啰嗦?”
薛应可不觉得:“臣下身为长史职责所在,还请王爷见谅。”
郭清晏毫无办法,老实交代道:“去城中转转,随便上柱香。想我娘了,虽然我不记得她什么样子了。这次回京,郭家将我娘写进了族谱,同我爹的牌位摆在了一起。如今被我这个不孝女连累,又要同我爹分离了。我娘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面是非常在意的。要不然伯父也不会成了义父。”
薛应主动请缨:“属下陪王爷前往可好?”
郭清晏拒绝:“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逛逛。”
郭清晏单人独骑出了晋昌君府,一路疾驰来到城外庆莲寺。此处为地藏王菩萨道场,郭清晏解下腰间玉佩当香油钱,跪在地藏王菩萨金身前,默默诉说着心里话。
娘,女儿寻到了心爱的夫婿,等前往沙戈纳尔会见阿热汗王后便着手准备婚事。娘您说,坚昆汗王是舅舅吗?虽说心中有□□成的肯定,可不到最后一刻,香儿不敢抱有一丝希望。
娘,二十年过去了,舅舅可还记得我们?不管怎么说,阿香很想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想在他的祝福下,嫁给心爱之人。
阿香的夫婿娘可还满意。虽说年岁小了些,可一心向我。有他在身边,阿香敢放松些,能睡一安稳觉。娘,一个人前行,不止是寂寞,更是害怕。
阿香怕一招走错,将西境百姓推入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即便心中惧怕,反复思量,阿香依旧是那个最坚不可摧的阿香。
其实一开始,阿香只觉得同那个孩子有缘分,养在身边不过浪费些粮食罢了。就跟养了只猫儿狗儿似的,没放在心在。
后来那个孩子越来越优秀,对阿香的感情越来越不同,女儿觉得他好控制,兴许能成为阴影中的好夫婿。至于他的感情与将来,全然没有考虑。娘,女儿是不是太自私了。
时至今日,武威百姓依旧比他重要。可女儿真心想同他好好过日子,一起征战,一起教养我们的孩子。
阿香之前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