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雅座,乌代一杯清茶下肚:“武威民风越加开放,真是令人佩服。”
陪座在一旁的郭鸩微笑着回应道:“特勤说的是,我们王爷大力兴办屯学。另设有共进书院,六合招贤管。自是求贤若渴,定是不会堵住百姓之口。为君者这点儿胸襟气度都没有,如何总领全局?”
乌代笑了出来:“王夫说得对。”
郭鸩倒茶:“谢特勤夸奖。”
乌代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映衬了郭鸩的话,暗气暗憋。心道,这小郭鸩的确有过人之处,难怪能入元齐法眼。
“君王如高悬之明日,怎能随意争辩调侃?”乌护虽说小动作不断,可在乌代心中,大周正统不容置疑。
“烈日驱散寒冷阴暗,同样也能带来酷热灼人肌肤。君王同样如此。重臣教不得,家奴管不得,长辈再不说几句,旱灾降临,民不聊生,君王何在?”
乌代举杯:“在下佩服。”说不过,不认同。
郭鸩未知未觉,热情邀请道:“听闻特勤对武威屯学极感兴趣,今日天光正好,不如一同前往?”
乌代转头看向天色,婉拒道:“金乌西坠,耽误晋昌君新婚,乌代的罪过可就大了。”
郭鸩端起茶杯,意有所指说:“烈日余威,强弩之末。”
乌代打量郭鸩:“看来晋昌君对长安怨气颇深,此乃兵家大忌,还是小心为妙。因一己之私,悔百年英明,非君子所为。”
郭鸩好笑:“乌代特勤出身高贵,生来继承无数草场牛羊,自然不懂我们这些乱世孤儿的处境。无父无母、无家无国,比过街的老鼠还不如。拳打脚踢,更有甚者剁手跺脚,喝|尿|饮|粪,皆是贵人们的恩赐。活着担惊受怕,死后更是不得安宁,不知尸体成了谁的腹中餐。上天无路求救无门,匍匐求生终得不到救赎,不过是一具具行尸走肉罢了。王子殿下,这样的我们,连怨恨的力气都没有。”
乌代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的男人,准确来说,第一次拿武威王夫当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看待。牛马肉不如的汉家孤儿,能走到武威继承人的面前,并得其青睐,绝不仅仅是靠上天青睐的运气。易地而处,乌代亦无计可施。“晋昌君说的对,是在下狭隘了。”
郭鸩客气极了:“特勤自谦了。瑞和不过是忘不掉过去罢了,终是俗人一个。”
乌代端起茶杯:“敬红尘俗世。”
郭鸩关切道:“特勤作为出访来使,在敦煌盘桓日久,是否得当?”
乌代扭头:“怎么?莫非晋昌君想赶我走不成?”
郭鸩赶忙表示:“特勤此言差矣,重建乌护商路岂是一朝一夕之事,关乎两国未来。在下担心的是……”
郭鸩话没说话,乌代直接抢过:“怕乌护有变,本特勤这个王子不值钱了?”
郭鸩解释说:“特勤误会。特勤也知道,卡尔鲁克归顺,又赶上王爷大婚。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需上报朝廷。外加新帝登基,我武威并未奉上贺礼。所以想请特勤通融一二,允我武威特使前往长安进献舆图,以喝天子登基之喜。”
乌代表示理解:“确实该回京一趟。不过南下河湟谷地,借道卢尚婢不是更快些。武威同廓州关系一向不错。”
郭鸩反问:“特勤难道不知?”
乌代不解:“知道什么?”
“王爷组建伏俟军,剑指卑禾羌海,自然要重新审视同廓州的关系。”
乌代明白:“血海深仇,怎能不报。元齐娘娘直捣逻些,真豪杰!”
郭鸩关心:“不知特勤意下如何?”
乌代大手一挥,打包票道:“这个好办。我修书一封,外加腰牌一块,保准贵军特使安全抵达天德军驻地。”
郭鸩大喜,起身拱手:“多谢特勤相助。”
乌代仗义道:“好说,好说。对了,武威军资早已流入陇右各部落,该如何收场?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事儿要是办不好,岂不平白将人送给卢尚婢?”
郭鸩首先表明:“多谢特勤挂心。王爷的意思,准备向陇右部落开放军资的特许经营权。棉布、葡萄酒、陶器、药品、农耕铁器等,分别开放。这样不止能促进各部落之间互通有无,还能避免他们倒像卢尚婢。”
乌代点头:“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孤夜姜背靠大周,终是财大气粗,不好相与。”
郭鸩闻听此言,伤心道:“宦官当政,鼠目寸光,误我大周。”
与此同时,慕容光府邸的宴席未开,客人正在书房喝茶。说是书房,其实没几本书。慕容光识字不多,这些年恶补,照样读不来四书五经,兵书倒是经常翻。慕容光领兵有自己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到后来,兵书也不这么翻了,倒是喜欢写些心得。
“我是个大老粗,喝惯了清水。也不知少主喝得惯这清茶否。”慕容光并不是个讲究的,待客的清茶早成了陈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