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半,灵州成外驶来一辆马车,拉车老马瘦弱气喘,好似马车有千斤重。车上无人驾驶,一封血淋淋的书信被钉在车梁处。
万余黑甲军惊现朔方节度使驻地,此事非同小可。就算是皇后亲自领兵,灵州城依旧戒严。更别说宵禁十分,城内城外皆无人迹。
老马的嘶鸣在寂静的夜晚十分渗人。守城的牙兵不敢隐瞒,连忙禀报了城中神策军。连马车的边都没沾到,直接送入节度使衙门。
本就等得心焦的特使杨木荷一把扯下书信。信封上并无任何字迹,撕开信封,红色朱砂如流淌的鲜血,晕染夺目。
“竖子尔敢!”力透纸背的四个大字,是写信人的愤怒与嘲讽。
“大人,车上是您派去怀远县的兄弟,共三十五人。”难怪老马一路踉跄跑不起来,原来车上装着三十五颗血淋淋的人|头。
杨木荷急了:“杨三呢?杨三一行三十六人同去,还差一个。”
神策军的话如同天籁:“回大人,没发现杨参将的头颅,应是被扣下了。”
杨木荷的心脏被猛烈敲动,震得他眼冒金星,耳边嗡鸣声不绝,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咬破舌头这才勉强寻回意识,满口血腥味道:“召雷延阁。”
半刻钟后,神策军回禀:“大人,雷节帅重病在床,暂时无法起身。”
杨木荷恨极:“老匹夫怎敢?”偏偏兄弟危在旦夕,容不得他不低头。
这杨木荷在内侍中,也算是后起之秀。甘露之变后逐渐显山露水,为梁源处理多件棘手之事,得以步步高升。
杨木荷家本有几亩薄田,日子过得紧巴巴。偏偏遇上灾荒,朝廷赈灾无力,一家子沦为灾民,乞讨为生,贫病交加。为了活命,杨木荷无法,将家中薄田贱卖,带着幼弟到京城讨生活,自卖自身进了大明宫。
杨木荷有几分小聪明,逐渐如鱼得水、崭露头角。积攒下的铜钱都用来供幼弟读书,期盼幼弟能出人头地,子孙不用再自卖自身。
杨木荷的幼弟也是争气,在兄长的帮助下,顺利考入神策军。从此兄弟两相互扶持,日子越过越好。
此番平叛出现差错,梁源点名杨木荷为特使,全权处理。不知是出于信任,还是送个愣头青探探路。
总之。杨木荷同弟弟杨满川,也就是杨三,是奔着立功来的。志得意满换来当头一棒,真是刺激。
灵州节度使衙门后宅,杨木荷站在雷延阁寝房门口,轻声细语:“深夜叨扰,还请雷大人见谅。”
开门的是雷延阁身边最得信任的幕僚,魏成磊魏先生。此人白面短须,书生模样,手无缚鸡之力。“特使深夜前来,出了何事?”
纵使杨木荷心急如焚,此刻依旧要彬彬有礼。“雷大人身体好些了吗?”
魏成磊叹气:“劳特使记挂,医工说节帅心绪繁重、风邪入体,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
杨木荷干巴巴道:“雷大人年纪大了,是该注意身体。”
魏成磊想要关门:“特使奔波数日,更该保重身体。”
杨木荷不让他关门:“雷大人重病,本官心有不安。还是要亲眼看看,方能放心。”
魏成磊退后一步:“如此,特使请进。”
雷延阁庞大的身躯衬得拔步床都小了一卷。紧锁眉头,病中也不安慰。魏成磊跟在身后补充:“加了些安神的药材,想来该醒了。”
说时迟那时快,雷延阁艰难睁开眼睛,吃惊道:“特使大人?”
魏成磊、杨木荷齐用力,才将雷延阁扶了起来。杨木荷关切询问:“雷大人感觉如何?”
雷延阁艰难道:“劳特使大人费心,下官无碍。”
杨木荷等的就是这句话:“眼下有一难事,还请雷大人相助。”
雷延阁恭顺极了:“特使大人但说无妨。”
“灵州成为惊现一辆马车……”杨木荷将杨满川被扣押一事和盘脱出,末了还反悔道:“都怪我太心急了。”
雷延阁心中暗道,方才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哪里去了?活该!真当灵州是你的长安城?梁源亲至都不敢如此猖狂!
脸上丝毫不显,为难道:“此事确实难办。”
杨木荷虚心请教:“倾朔方军之力,可能夺回顾、李余孽?”
雷延阁还以为特使能问出什么刁钻之言,这简直是个傻子。外行领兵,那三十五名神策军死得不冤。
“特使恕罪,在下的朔方军远非居延军的对手。别说倾尽全力,连一战之力都没有。特使若是想抢回顾李残部,还需京城下令,向全天下征兵。”
杨木荷不信:“朔方军兵力之强,大周有目共睹。雷大人何须自谦?”
雷延阁也很憋屈:“特使没见过居延军的重甲陌刀卫,那可是骑兵的克星。别说朔方没有,长安寻不到如此精良的战马重甲。再者说,居延军之后还有凉州军、甘州军、肃州军、神鸟军。戍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