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辣炒猪肝和酸菜鱼片粉丝是同一个价格,都是三十五,要许年年来选,她肯定是想吃后者的。
“再来一份土匪辣炒猪肝,来两人份的米饭,可以了就这些,麻烦了。”冲服务员礼貌点头,许年年微微一笑。
等人走远了,坐对面秦玉芬冷不丁开口:“不是不爱吃猪肝吗?为什么还要点?”
许年年睫毛轻扑闪了下,耸了耸肩,“就是突然想尝尝,没什么特殊原因。”
秦玉芬不再问,互相陷入沉默,只打发时间捏搓纸巾的声音不时响起。
和许年年白皙水嫩的手指头不同,秦玉芬的手指周边皮肤开裂指纹磨得厉害,干完活后再怎么用护肤品保养,也是治标不治本。
搓纸巾的速度很慢,卡顿卡顿的,许年年不由自主抬眸盯着瞧。
钱和房子被外婆骗走后,生活其实过得很艰难,时常需要晚上十点后跑菜市场抢便宜处理的低价青菜。
做普通的工作,勤勤恳恳忍累干活,一个月下来拿到的工资交了房租便剩不下多少。
许年年不爱吃猪肝,她小时候总也不明白,既然家里没钱,何不把买猪肝的钱拿去买其他更便宜的肉,毕竟一斤猪肝能换两斤半肥多瘦少的猪肉。
猪肉炒着,闻着香太多,她经常会站到阳台上闻邻居家的饭菜香。
但现在她忽然理解了,秦玉芬本可以顺应她的吐槽抱怨,干脆天天吃素,周围孩子多人家熬一锅白粥吃一天的也不是没有。
却永远只是骂骂咧咧着,盘子甩上桌,筷子砸地,扬言以后再也不买猪肝给她吃。
照惯例吃了几天素后,许年年贫血营养不足嘴巴发白,即便是鞋边缘裂开急需换一双新的,秦玉芬还是会借胶水粘起来,然后把钱留着给许年年买猪肝吃,能补血。
复杂又矛盾的集结体,可世间谁人又不是这样的呢,口不对心,心口不一,让感受着的人患得患失,没法给出确定。
猪肝一口接一口,搭配着米饭,许年年吃得很快,秦玉芬夹炒包菜的速度愈发快了,像是怕许年年抢了她的似的,问:“添加了那些鸡精味精的化学品有那么好吃?”
“还行吧。”停下筷子,许年年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扬起笑道:“但是没有妈妈做的好吃,我还是更喜欢妈妈做的。”
被辣到般吸了一口气,嗓音轻飘飘道:“以后要是还有机会,妈妈记得还做给我吃。”
秦玉芬肉眼可见地愣怔住,紧随其后的就是她完全不能再抬头,低头不停往嘴里扒饭,偶尔油水溅到了眼睛里般,不得不抬手擦拭,却越擦越停不下来。
这家店的菜太辣了,没人从里面能不红着眼眶出来。
幸好,它太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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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鸠占鹊巢,明明是自己的家,却不敢回去,可怜兮兮跑到外面来找宾馆住。
标准间,只一张双人大床,不是分开的单人床,许年年洗漱好后,犹豫一番,最终只躺在床沿边边,翻身马上掉下去那种。
睡不着,索性半睁眼默念英语单词句式,过了一会儿,秦玉芬借老板吹风机吹完头发回来,她才闭上嘴没说话。
最便宜的标准间没窗,除门外都是墙,不开小台灯,晚上起来摸黑走不了道。
台灯商家似乎都偏爱暖黄色调,光晕打在一角,偷偷伸出手指比划,黑色倒影随之移动,宛如蝴蝶在飞扬。
秦玉芬:“你睡那里是想晚上掉下去吗?睡过来点。”
“噢。”许年年挪了点。
“再过来点。”秦玉芬不满意她的轻微挪动跟没挪动差不多的距离。
许年年又挪了点。
像是跑一天累了,秦玉芬揉揉疲倦眉眼,不再喊,直接上手把许年年扯到中间来,躺下,很快便呼吸均匀。
许年年大气都不敢出,呼吸尽量放慢,她从没和秦玉芬睡在一张床上过,更别说靠得这么近,身侧温热体温不断传来。
等了好一阵,感觉秦玉芬应该已经熟睡,许年年才慢慢侧身躺背对,纷乱思绪在脑子里乱跑,太多太混乱,待鼻头一酸,残留下来的只剩害怕一条。
哽咽难藏,干脆头埋进被子,轻颤着,将所有声音压在狭小的黑暗空间里,第二天起床再看嘴唇,是上火还是咬红,谁也不会知道。
夜静悄悄,楼上传来玻璃弹珠敲击地面的声音,许年年哭累了,快睡着。
现实和梦境交错,以至于许年年无法分清身后那一下下轻拍哄她安稳入眠的温暖,究竟是不是场自我安慰与欺骗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