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周沉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拼命推开人群,跪倒在秦玉芬的身边,抓着她肩膀摇晃,语无伦次,“起来,你起来。不……不……你说清楚!这不是许年年对不对?这不是她对不对?你一定是搞错了!你们一定是弄错……弄错了!”
直到秦玉芬被送上救护车,警察才松开按着周沉,眼睁睁看着人追着救护车,嘴里还在不停地问,不停地否认。
可刚刚已经同他说的很明白,甚至于连没有发布到新闻上的死亡者名字,都说了。
许年年手机只是没电,只是忘带了,她只是考试累了,睡着了。
她会很快接起电话,沙哑了嗓音抱怨,自己怎么打扰她睡觉。
她房间那盏灯会在夜晚亮起,隔着防盗网冲楼下的他挥挥手,在群里约着第二天的游玩路线,去她最想去的游乐园。
周沉麻木的一遍遍打电话,十遍不成就二十遍,二十遍不成就三十遍。
蜷缩在城市的钢铁森林角落里,无法压抑剧烈颤息,整整三个小时,打到最后百分之一的电量,而那头终于传来不一样的回音。
眼前一亮,周沉嘴角几乎都快咧开笑了。
“喂你好,这里是怀江刑侦支队。”
原来,睡着叫不醒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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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好大好大的雨。
雷声也大,吵得很。
周沉没和任何人联系,倪虹徐浪于伟,还是看到了七点的晚间新闻,才得以知道,这个暑期的美好旅程,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于伟追着要给倪虹打伞,见她跑太快摔倒,上前搀扶。
倪虹一把打开他的手,雨伞随风而去,掉落到水洼里旋转,用力推,“走开啊!”
踉踉跄跄往前跑,巷子口早就没了围观的人,她可以很轻易看见尽头死角堆满纸箱,前面一点,血迹被大雨冲刷,大片大片蔓延,滋润了墙角的杂草。
倪虹呆呆望着,径直往后跌坐,雨水砸在眼睫毛上,顺着眼角往下,透明清澈分不清是不是眼泪。
好半天说不出话,哆嗦着卡顿,“怎么会……年年昨天在考场外面,还跟我约好了……她说,她说……过几天是她生日,她要跟我去逛街,买漂亮衣服的,她说了,她明明跟我约好了……”
“不对,不对。”倪虹疯狂摇头,“周沉呢?周沉!周沉一定知道,这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周沉!”
手脚并用爬起身,转眸看见,徐浪已经找到了坐在不远处墙角的周沉。
“就像……就像浑身都打湿了的大金毛!特别可爱!嘿嘿嘿……”
徐浪现在真的是这样了,可应该打趣他的人没来,找不着了。
“老周?她呢?”
回答他的只有狂风骤雨。
周沉垂着头,打湿的发丝遮住他眼睛,像是听不见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倪虹一把揪住他衣领,强行拉他站起来,抵着墙壁,仍心怀不切实际的希冀,“周沉,年年呢?她回家了是不是?”
“周…周沉,说话啊,周沉你说话啊!”
摇晃中,周沉无力垂首,发丝下掩藏着的双眸显露,里面满是空洞和荒芜,是大战过后的一片废墟,残壁断垣。
“我……没有。”嗓子眼里干涩,周沉吐字尤为艰难,“我没有送她,到家。”
“怎么会呢?她不是跟你表白了吗?年年都跟我说了,她说想和你表白心意,我还帮着出谋划策了一番,我还告诉她,她一定能成功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和我表白了……但是,我没有……没有马上说话,她就跑开了……”
倪虹不懂,“你为什么没有说话?你为什么没有马上回答她?为什么?”
“为什么?”茫然一点点爬上眉梢,周沉反复重复这三个字,念碎也找不出答案,“我不知道,我……愣住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看着她愣住了,我不知道她跑开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抓住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啊!”倪虹扑上去毫不留情拳打脚踢周沉,徐浪于伟好几次都没能拉的住她。
周沉也就那么任由着她打,放弃抵抗,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
“我,就是个灾星。”
那个雨夜无限拉长了时间,大雨湮没了很多东西,淋成落汤鸡的四人找不到被雨藏在怀里带走的许年年,无声和有言的悲鸣哭喊被层层遮盖,冲刷。
第二天,熟睡的人们睁开眼,拉开窗帘,阳光仍旧明媚,只是有些人被永远留在了昨天,不曾再醒来。
死亡,是最狠绝的别离。
而不巧,人们通常在学生时代,意气风发的青春正好,下意识忽略了它,以为它离自己还很遥远,待一切无法扭转,回眸才发现,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年少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