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芬忽然一把抓住石头,尖锐一角对准自己的脑袋,狠狠一用力就要往下砸下去!
“不要!”许年年惊呼,手穿过秦玉芬的手,落到地上,触碰不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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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紧紧禁锢,秦玉芬挣扎着大喊:“放开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等到护工们赶到,四手架着秦玉芬坐上轮椅,束缚住无法乱动弹后,周沉才松开。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要救我!”
风吹起了周沉浅棕色外套衣角,他抬手将蝴蝶鲨鱼夹别到秦玉芬后脑勺。
尽管鬓角发白,连带着后头发丝也不再黑得透亮,鲨鱼夹仍旧闪闪发光,晃动间光芒划过,人一下子年轻了很多。
许年年当时买下它,并不知道再次相见,会是这般境地。
又疯又没钱,秦玉芬只能乖乖听护工们的话苟延残喘,她曾期盼照顾老去后自己的外公外婆舅舅,一个也没来看过她。
糊涂着,原本还不那么可悲。
然而周沉却不愿意放过任何人,他回答了问题,哪怕答案一度让秦玉芬想要捂住耳朵,疯狂逃避。
“您大概不知道吧,即便我们轻易可以看出来,您对年年并不好,可在她计划的未来里,从没有丢下您。”
“未来要做什么呢?年年说等大学毕业了,等她攒够了钱,她要开一间店。”
“什么都好,甜品早餐糖水亦或者面馆,什么都可以,她愿意去认认真真学。”
“我问过年年,这是为什么。您知道她怎么回答我的吗?秦女士,您知道吗?”
“她说她没有别的想法,就想让您当老板娘,她给您打下手。年年不想再看到您,一把年纪还要做店员,在面包店里给人低声下气,讨好恭维只为不被投诉。”
“她希望您活着,所以您得活着,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哪怕是这样终身受人照顾。”
“不用担心,我缴好费用了,您永远都不会被赶出去。”
帮着捋好最后一寸发丝,周沉看似温柔的话,在秦玉芬眼里,犹如恶鬼的低语。
“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活着,我不想……”
死亡通常被当作禁忌话题,却在此刻成了求之不得的渴望。
但人生哪有回回如愿以偿,好结果只会出现那么几次,再来,便余痛苦流淌。
迈步到一旁,周沉细细叮嘱着一些事项,只为秦玉芬身体更健康,活得更久些。
许年年全程一言未发。
她盯着秦玉芬瞧,心下隐隐知晓或许是停留世间,最后一面了。
“妈妈,我冷了,能再抱抱我吗?”
说完,许年年却主动张开双臂,弯腰拥了拥秦玉芬,尽管其实一点感觉也没有,她还是弯了唇道:“好温暖。”
医院消毒水味道难闻,迷迷糊糊睁开眼,脑袋躺在秦玉芬大腿上,裤子湿了一块,全是她出的汗。
很晚了,医院里却急诊不断,人人面露疲色,常有叹息。
一瓶挂完,秦玉芬叫护士来换下一瓶继续时,许年年脑袋振动,觉得有点好玩,索性装睡,眼皮下眼珠子在乱转。
护士小姐分明已经往这边在走,半路却被一位中年妇女拦下,“哎,我这边也挂完了,先给我这边换了呗。”
秦玉芬当即便不乐意,说着说着就和那中年妇女吵吵起来。
最终以秦玉芬的三寸不烂之舌获胜结束,许年年莫名有与之同焉感。
回去路上不敢再装睡,攥着秦玉芬衣角慢吞吞往前走,天上最亮的星星有五颗,许年年数了个一清二楚。
旁边草丛堆窜出一只老鼠,吓得许年年尖叫一声,往旁边腿靠。
“叫什么?”秦玉芬困倦没看见,不由语气加重,满满都是不赞同。
“有老鼠……”许年年委屈地瘪嘴,一擦眼角也不知是眼泪还是之前的口水,湿润。
“真麻烦。”
弯腰,秦玉芬将许年年抱起,“把袄子裹紧了,等下受风又发烧可没钱再给你打针。”
乖乖照做,双脚离地的感觉这样好,许年年情不自禁回身一抱,头埋进秦玉芬颈窝里,吸了吸味道。
“妈妈。”声音又轻又小。
秦玉芬无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她难以接受自身成为母亲的事实,不愿无私奉献牺牲,不愿承担一条生命的重量,于是将需要呵护的孩子视作洪水猛兽。
太害怕受伤害,所以宁愿浑身带刺着去伤害许年年,想要丢弃,还曾说出“你不能这么自私,妈妈也想要过自己的生活”这种话。
在反复纠结挣扎中不得脱身,本能地想要去爱,理智又在不停劝告,秦玉芬是个特别矛盾的人。
许年年有点讨厌她,但这并不妨碍,许年年爱妈妈。
每当气愤悲伤到无可自拔